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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弦戈 (3 / 4)

根據收到的情報,這位層卡皇帝如今已經歸西。

層卡這位總督大人,可能有哪根筋搭錯了。他的瘋狂或許源於童年創傷,七歲那年,算命先生用鍍銅星象儀砸碎了他偷藏的肉餅,並對他一陣竊竊私語,從此,他畢生追求兩件事:稱帝,以及證明全世界的肉都該屬於自己。

前段日子,瞅見帝國攝政王來到了自己的行省,便給對方發出了邀請函,希望對方能帶著其親友一同參加自己的加冕典禮。原本,因為紅髮的原因,他實在不想邀請馬爾斯大公,但考慮到聲勢場面,還是勉為其難地給對方發出了邀請函。

當然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大恩人“老幹爹”格拉芙的斷侯,只不過,人侯爺收到邀請函後立馬命人燒燬,並且將所有留在層卡“帝國”內的人員全部召回,不願回來的人後果自負。

“丫頭,你這位攝政王還真是號人物,竟然笑嘻嘻地帶著馬爾斯公爵準時參加了典禮。”

“可不就是這傢伙的一貫作風嘛,還有他不敢做的事嗎?”阿蘿一聲冷哼,“不過,他可別把我弟弟給害了,不然...哼。算起來,我弟弟可是他叔叔呢,遵照禮法,他得叫我姑姑才是。”說到這,阿蘿竟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陛下”的聖堂外牆鑲嵌著十萬枚銅釘,每枚釘帽都刻著納稅者姓名,雨水沖刷後形成暗綠色溪流,在牆根匯成名為“忠誠池“的水窪。彩窗玻璃用壓碎的孔雀羽與金箔熔制,陽光穿透時在地面投下流動的金錢豹斑紋。唱詩班少年們脖頸套著雕花銅圈,吟誦時喉結震動銅片,發出類似礦洞鈴鐺的嗡鳴,每個音符都對應著不同礦物的開採稅率。

總督雕像的眼窩裡嵌著鴿血石,瞳孔正對太陽昇起的方向。披豹皮的通神者每日黎明用鱷魚骨梳清理石像髮辮,梳齒刮下的金粉落入陶盤,積滿三十日便熔鑄成太陽紐扣,綴在官員們的麂皮外套上。

按照參加過典禮的人的說辭,這是他們見過的最浩大的陣仗。也確實很難想象,層卡這個窮得叮噹響的地方,居然有閒錢來辦這個?

該如果形容才貼切呢?只能說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攝者王帶著羅斯親王,一同走入會場。就當鮑爾特陛下捧著聖槍碎片,準備與二人握手時,意外發生了。隨著羅斯親王身旁那位紫瞳黑色長髮武士一陣手起刀落,鮑爾特陛下已經身首異處。

武士的刀鋒像裁開絲綢般滑過脖頸,鮑爾特頭顱飛起時,皇冠上的珍珠正巧嵌入彩繪玻璃中聖徒的眼窩。接下來嘛,不僅沒有任何反抗力量出現,甚至出現了歡呼喝彩鼓掌之聲。

會場之外,同時發生的還有另一件事,十分滑稽。

卡蒂爾特、蘭瑟帶著大部隊原本準備和圭安的府兵大幹一場,但當敵人看見他們時,立刻就放下武器,開始歡呼雀躍。

“蕪湖,太棒了!”

“哈哈哈,我們要被打敗咯!”

“加油啊!打死他!打死他!”

沒有人抵抗,根本不需要費任何力氣,便取得了勝利。府兵本就對鮑爾特不滿,為了這次加冕典禮,他已經把人民壓榨到了油都不剩。士兵們的工資糧餉也已經好幾個月沒發了,還成天有人被他以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處死,現在難得有人過來幫他們出頭,倒戈而已,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

“這不活該嗎?大哥還是便宜他了,要是落到別人手裡,恐怕就不是死這麼簡單了。”說話間,阿蘿又喝完了一瓶,“就這些事嗎?除了逗我笑笑,沒別的了?”

“老默,拿出來看看吧。”

不一會,老默掏出一大個包裹,顫抖的繃帶手指揭開亞麻布時,松節油氣息裹挾著危險的美感在庭院彌散。畫布上的豐收祝禱圖乍看合乎教典:女神指尖灑落麥穗,信徒們跪拜如金色浪潮。但若細觀...

“怎麼,這不是畫得很好嗎?畫裡的人多漂亮啊,表情也很自然生動。”

當夕陽穿透彩窗照射畫布時,雙重投影在聖堂地面廝殺。原本的女神手持麥穗賜福,仔細看卻更像農婦握著麥穗刺向稅吏。圍裙褶皺裡藏著異教紋樣,聖光中的麥粒實為金幣,女神瞳孔則是用鏡面銀粉繪製。

象牙杖輕叩畫框邊緣,裂紋立刻蛛網般蔓延:“這些畫家學會了用透視法褻瀆神權,你看收割者彎腰的角度,恰好讓鐮刀陰影刺穿女神心臟。”他的指腹摩挲著畫中農婦的銅鐲,“這些畫家把聖骨粉換成狐狸灰作底料時,可曾想過色彩也有忠奸?“他突然劇烈咳嗽,絲帕上暈開的不僅是血漬,還有從畫作臨摹的異端星圖。

孔雀膽汁調和的群青,寡婦梳頭油煉製的赭石,囚徒指甲研磨的鉛白,妓院牆灰提純的硃砂,這些顏料,從前從未有人敢使用。

老默的繃帶在畫布邊緣拖出血色軌跡,像給這些禁忌之作鑲上第二重畫框。阿蘿突然按住其中某幅風景畫,雲層裡竟藏著用睫毛筆觸繪製的礦工勞作圖,那些彎曲的脊樑拼寫出古老的諺語:“石頭開花之日,金粉蒙塵之時“。

教皇的嘆息驚飛了棲息在畫架頂端的渡鴉:“他們給農具鍍上聖光,卻讓祭器生鏽。這些畫布正在吸食教廷的魂魄,就像白蟻啃噬承重梁...這僅僅是個象徵罷了。現在,還有多少人是真的把女神放在眼裡的?”

“老頭,你想找信女神的人?去東邊找吧,這裡的人誰還信這一套?你雖身為教皇,可你自己信嗎?”老默繃帶間滲出的血漬在畫布上暈開,恰與油畫中的晚霞融為一體。當阿蘿指尖撫過豐收祭典圖時,畫中農婦的陶罐彷彿能滲出真實的麥香。

“無論如何,現有的統治體系正在瓦解。百姓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被利用,物慾橫流的世代並不是那麼美好。”

“這點,我們都管不著。自私自利也許正是大家都想要的。”

“愚民是這樣的,百姓只需要考慮怎麼對自己有利就可以了,但統治者要考慮的可就多了。”

“管好你自己吧,老頭子。還是那句話,找我求饒可以,但我可沒功夫幫你收屍。”

一旁的老默已經看到過無數次相似的場景了。

“殿下,你們——”

“沒事的,老默,這就是我和老頭的說話方式。你不用擔心。”

說著,阿蘿將佩劍戴好,順手抄起一瓶沒開封的酒,“這瓶酒就當是我陪你閒聊的報酬了。”

夕陽將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拉成琴絃狀,隨步幅變化奏出無形樂章。聖殿彩窗用碎陶片拼接,光影在地上投射出扭曲的權杖圖案。阿蘿面紗隨呼吸起伏,如同隨時會振翅飛走的白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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