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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脂巖 (3 / 6)

聽到這聲呼喊,方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騎著馬跑到了輜重營。我趕忙下馬,對著卡蒂爾特說道:“多謝你提醒我,剛剛在想事情。”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將前因後果告訴了他,他輕笑道:“我當是什麼,就這個?”

“是啊,我在想怎麼和主上開口比較合適。”

“信得過我嗎?”

“當然。”

“交給我好了。這種小事,哪還需要殿下出手,簡直是開玩笑。”

小卡不會騙我,不僅因為我們是同鄉,更因為當年救過我,雖然是主上的命令,但他也仍然差點丟了性命。只是,他的性格有時太過霸道,我有些擔心他會把事情弄砸。

“你不用擔心,我會妥善處理的。倒是你,怎麼開始胡思亂想了?”小卡將我拉到一旁人少的地方,拍了拍我的肩膀,“別忘記,我們是軍人,說難聽點,也可以叫爪牙。做什麼不是我們決定的,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要分得清自己該做什麼。做好你的本職工作,這件事,只當是咱們的私事處理。不多說了,好好休息吧,過幾天,還得去解決查爾那個老東西不是。”

是的,他說的沒錯,我是該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總督府的馬車經過,車轅鑲的礦巖結晶晃得人睜不開眼。路邊乞丐將脂漿抹在潰爛的腳踝上,他們堅信這玩意兒能鎮痛。一個小女孩用蘆葦杆蘸脂漿在泥地上畫畫,圖案是被絞死的猴子穿著貴族長袍,女人們瞥見後匆匆用鞋底碾碎。

在卡斯亞城中,當J的骨灰被風吹上我的刀柄時,我再次遇到了帕拉西蒙。原因很簡單,總督查爾今天在廣場上進行了演講,說白了就是拉選票,又到了總督huan屆選舉的時候。老帕他們被拉來維持秩序,儘管,這些老弱病殘看著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可事實上呢,也確實一點用都沒有。

聽著查爾滿口仁義道德、邁向和諧之類的口號,我一點沒有觸動,也沒有心思想這些。剛剛從老帕口中得知,J今天早上在獄中自殺了。

小卡應該處理過了,因為當地的法院明確表明J殺人是因為他精神有問題,並且在私底下也告訴了他讓他在庭上這麼說。正式開庭時,他堅持說自己精神很正常,只是為了報仇。後來,法官一再給他臺階下,他堅持自己的行為動機就是報仇。實在沒辦法了,法院只好表示,總督選舉在即,需要暫停一切審訊事宜。可是,就在今天早上,他於獄中自殺身亡,只留下了一封字條。

老帕將血書紙條折成紙鶴塞進我的掌心,我握刀的手有些忍不住地顫抖。紙鶴在我的掌心被攥緊,幾分鐘後,耳畔傳來老帕的耳語:“您聞到脂味了嗎?”

我回過神,趕緊展開紙鶴,上面寫著:

將軍,這世道...

後面的字跡,被我的體溫洇成模糊的褐斑,字跡暈染,看不清了。

看完紙條,我又轉頭看向中央臺上那位“虛偽的老騙子”。人們關心自己的利益,這沒有錯......恐怕,永遠不會有人會知道,曾經,在角落裡,有一位...

後來的幾天,我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總之,主上似乎又是用一些條件,例如提供技術,調整產業結構之類的,換取了我們需要的資源,這不是我該關心的事。

在卡斯亞的最後一天,老帕居然邀請我去吃飯,還表示這次他請客。我趁他不注意,提前買好了單,反正,我的錢也沒地方花。

“將軍,您這一走,我恐怕得升官了。”

“為什麼?”

“哈哈哈,沒事沒事。”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回去之後,還是問問小卡好了。

“其實,我年輕的時候還是蠻有本事的。直到我膝蓋中了一箭。和我同時期來的人,要麼死了,要麼早就高升了,就我一個還在這當個小隊長。但是,我自認為比他們幹得都好。”

“這又怎麼說?”

“我們這個級別的小官吏,從實際工作角度出發,往往不求上進的要比有野心的做得更好。我們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確,做的都是實實在在符合當前崗位的工作,不會為了升官發財去做不必要的事。說白了,中層崗位大多數一點用都沒,就算全撤了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最基層的才是幹實事的。”

原來是這樣。但是,我們真北衛,從上到下沒有一個是吃閒飯的,一心埋頭工作的我,竟會以為所有工作都一樣。如此看來,我倒是和那些自己曾經最鄙視的讀死書的酸腐書生一樣了。

枯死的咖啡林中立著歪斜的木碑,掛滿雞骨和貝殼的布偶。拓翼隊焚燒黑狗的灰燼被風捲到半空,與茅屋上升起的炊煙混成鉛灰色的霧。一個女人蹲在灰霧裡用木炭畫著符咒,她背上的嬰兒哭聲沙啞,像被祖靈掐住了喉嚨。

廢棄的甘蔗種植園裡,生鏽的鐐銬還扣在斷頭樁上,野葛藤從顱骨眼窩裡鑽出,開著毒鈴鐺似的紫花。颶風季前的悶熱讓鹽沼咕嘟冒泡,瘴氣中浮出幾具腫脹的屍體,腳踝烙印顯示是逃跑的種植工,或許他們寧願死於祖靈的詛咒,也不願活成拓翼隊的狗。

在哈迪行省發生的事,同樣讓我再次對“何為殺戮”產生質疑。

在皮坡城外,我像往常一樣對營地周圍進行偵測。當我路過一片荒田時,鼻子隱約嗅到了一股惡臭,是熟悉的味道。果不其然,一口枯井中,我撈出了兩具屍體,從隨身物品中推測出是母子二人。

井繩粗糙如毒蛇蛻下的皮,勒進我掌心的刺痛讓我想起幼時被鐵絲捆住手腕吊在刑房的滋味。屍體的手腕卻意外柔軟,軟垂如破布,像一截泡漲的蠟燭,稍用力就會捏出渾濁的脂水。蛆蟲從母子交握的指縫簌簌掉落,驚飛了枯樹上的寒鴉,聒噪撕破死寂。

哈迪行省的所有軍隊都被總督解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命名為“拓翼”的武裝組織,有些類似於秘密警察,但他們所有人,本質上只是總督的走狗。不過,隨著近些年本地政局的崩潰,他們大有倒戈的跡象,只是,倒向誰,恐怕實在沒個準頭。

按照以往,這種案件應是交接給當地的警署。但我對於本地不正規的組織,不得不多留些心眼,所以便打算多花些時間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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