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孟雲衣安撫好之後,陳清溪沒有回房,一個人悄悄離開客棧,蹣跚走到客棧附近的橋頭坐下,默默想著心事。接二連三的打擊使得他驟然蒼老了很多。早春的夜晚很涼,陳清溪感覺那涼意直浸到了骨子裡。
良久,一個柔弱的身影慢慢地從客棧走了過來,走到近處,卻不敢再靠近。
陳清溪感覺到了古雁的到來,疲憊地向她招招手,讓她過來。
古雁的腳步重如千斤,一步一頓地慢慢走到陳清溪身邊。
陳清溪雙手握住古雁的手,皺眉道:“怎麼這麼冷,你穿太少了。身子還沒好全,受涼了怎麼辦。”言畢把外衣脫下來給古雁披上。
古雁拒絕。陳清溪不知是冷的還是什麼原因,自己也是雙手冰涼,古雁捨不得他受涼。但是陳清溪還是堅定地把外衣披在了古雁的身上。
古雁流淚,問道:“你不恨我麼?”
陳清溪疲憊地說:“雲衣遭受這樣的滅頂之災,你的痛的不比我少。說吧,到底為什麼?”
古雁仰起頭,努力將淚水收了起來,才道:“我不是普通涼國百姓,我是涼國昭華公主,是伏夔王的親妹妹!我也不叫古雁,我的真名是獨孤華。”
陳清溪聞言吃了一驚,他知道古雁來歷不簡單,以為她是涼國的貴族小姐,但沒想到她居然是涼國的皇族!
古雁蒼涼又帶著一點傲氣,緩緩地說:“多少年來,我涼國子民在長生天的眷顧下,在豐美的草原上自由馳騁、繁衍生息,涼國子民勇猛無畏,能征善戰,團結友愛。涼國皇族更是英勇無匹,個個都是縱橫天下的好兒女。當年的涼國如日中天,多麼美好。一夜間,沒了,全沒了!國家被滅,甚至子民也被趕緊殺絕,何其殘忍!涼國劫掠他國有罪,但罪不至此!”
“這是我獨孤氏的國家,獨孤氏即然當了涼國子民的王,就該擔起涼國的重擔!亡國之仇,不能不報!普通涼國子民可以苟且偷生,涼國皇族不能!滅我涼國者,普通兵士我可以放過,為首幾人不可放過!我既然姓獨孤,這就是我不能抗拒的使命。清溪,你懂麼?我沒有辦法。”
古雁悲涼地轉頭看著陳清溪的眼睛,眼淚又不自覺地無聲地流了下來。
“你!你……”陳清溪對此不知該說什麼好。
孟嶽峙是東昊人的民族英雄,保護了多少東昊人免於戰亂,免於流離失所。對於見慣戰亂的陳清溪來說,自也是極為欽佩感激的。何況孟嶽峙還是孟雲衣的爹!對於古雁可能在暗中動的手腳,陳清溪痛心疾首,作為一個東昊人,他該恨古雁,可是想恨,卻又恨不起來。
古雁的痛,他是知道的,只不過他不知道她身份所限,竟然一直都一個人掙扎在復仇的深淵裡。如今涉及雲衣,可以想象她是何等的矛盾掙扎。想必她的心,也被撕成碎片了吧。
陳清溪終於鼓起勇氣,澀然問出一直不敢問的問題:“侯爺的事,你到底參與了多少?”
古雁麻木地把當日的情景說了一遍。
陳清溪問道:“這事真的不是你做的?”
古雁點頭。
陳清溪略鬆一口氣,又問:“滴翠之事,你是故意的?”
古雁掩面哭道:“雲衣也是我的孩子啊!我不想害她的呀!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平日裡我可以騙自己說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才沒有報仇。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只要我裝作不知,大仇就能得報。我沒有辦法說出來啊。我的兄長、我的親族、我的國人們的英靈都在天上看著我啊!我不能這麼做啊……”
說著說著古雁心痛得絞成一團,痛得直不起身來。她縮成一團,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
看著古雁的樣子,陳清溪心如刀絞,心疼不已。這是他的妻子啊,他曾經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相濡以沫這麼多年的妻子!是他連一根頭髮都捨不得傷的摯愛之人,是他國破家亡身負血仇悽苦無助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