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直到了清朝順治年間才出了規定,百姓一兩以上繳白銀,一兩以下允許自便。
趙士禎想到這裡,不由歎服道:“閣老之深謀遠慮,遠非我等所能及也。倭國銀賤銅貴,而本朝銅賤銀貴。兩百文永樂通寶在倭國就能兌銀一兩,朝廷透過對倭之易,銀兩自可滾滾而來。”
“之後閣老再將銀兩鑄成銀幣,如同將火耗之費歸為國有,此實為一舉兩得。”
徐光啟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紫禁城內。
天子讀著張位的奏章,嘴邊微笑。
“廢除天下藩王,州府鑄幣之權,省火耗之費!統一歸於朝廷所有!真煌煌之見!好個張位!”
天子撫掌大笑。
張誠笑道:“而今楊鎬麻貴蔚山小勝,倭人即膽顫求和,看來東事平定已在反掌之間,這既是前面將士用命,也是次輔運籌帷幄之功啊!如此不久倭銀可源源不斷輸入我上朝了。”
“說到此,倭國銀賤銅貴,本朝則反之銀貴銅賤,此事當初臨淮侯怎麼沒有告訴朕?”天子皺眉問道。
一旁張誠等人不知怎麼回答。
臨淮侯李言恭乃明朝功臣李文忠之後,與兵部尚書宋應昌一起總督京營。李宗城作為其子,被石星保薦為朝鮮倭國宣慰使,負責之前明朝,朝鮮,倭國三邊市易之事。
結果李宗城多次上奏,倭國不恭,朝鮮不順,言他們與朝鮮,倭國市易屢屢賠錢貼錢。
但天子一看,倭國銀賤銅貴,明朝則銀貴銅賤,就是讓一頭豬去都能賺錢,結果李宗城卻報上來虧錢,這是人不如豬?
張誠等人知道海貿之事並不是敗在臨淮侯一人身上,但勳戚還是不要得罪為好,而且他們這兩年還收了他們不少好處,本著拿著辦事的原則,替他們好言開脫了一番。
對於這些宗室勳戚,天子也不願意太細究轉而道:“張位還言,本朝鈔法,每鈔一貫,準錢千文,銀一兩;四貫準黃金一兩,也就是四兩白銀兌金一兩,後改作五兩白銀兌金一兩,但在番邦那邊卻是十兩白銀一兩金,甚至更賤。”
“因此不少本朝奸商以金易銀,令本朝金黃多流落於紅夷之手!”
張誠在旁道:“多虧次輔忠心謀國,為陛下揭此事大弊,否則不知要讓那些夷人,奸商得逞到什麼時候。”
天子點點頭道:“從朝鮮設鎮,至鑄銀幣,再到揭發其奸,張先生主持國事倒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朕想起太祖禮下劉基稱之為老先生,比之漢時子房,封其為誠意伯時,制雲‘如諸葛亮、王猛,獨能當之’,此讚譽可謂至極。這張次輔也可謂朕的老先生。”
這一句話評價極高。
一旁田義聞言,心底一陣擔心,近來張位越來越得天子青睞,若如此繼續下去,趙志皋早晚必失去首輔的位子。
眼下各部寺衙門的官員都只知張位而不知趙志皋了。
不過田義也是有心計的人,在張誠,陳矩三人中。他論治國安邦,文章才學都不如陳矩,也不如張誠有行事之魄力,妥善處理宮裡宮外的關係。
不過田義能到今日的位置,自有他的本事。
他今日拿到張位上疏鑄銀幣的奏章後想了一天,又找了幾名在宮裡文書房當差的心腹,終於給他想出一個辦法來。
田義道:“啟稟皇上,內臣以為鑄銀幣固然極好,但也有不妥之處,這八銀二銅之法鑄錢固然好看是好看了,但朝廷除去火耗後只剩些薄利,而自朝鮮運銀至京師,萬一途中有什麼漂沒……”
張誠看了田義一眼,此話可是抓住了天子的心思。若按八銀二銅鑄錢朝廷實在沒什麼賺頭。
天子聞言想了想果真道:“言之有理。此事令內閣再議,另賜腰輿給張次輔,于禁宮行走。”
賜閣臣以腰輿於紫宮行走,這是天家之恩典。
聞此訊息,兩殿中書,內閣舍人官吏,翰林院的官員無不前來內閣向張位拜賀。
面對眾官員的拜賀,張位是春風滿臉,一改平日倨傲的樣子。
林延潮在旁看了笑了笑,他知張位的性子,他面上不表露,但心底素來看不起向自己諂媚的官員。
這也很有意思。
內閣幾位首輔如徐階,他喜好心學,故而他擔任首輔後,天下遍講王學,無數人以讀王學附麗徐階。
而當時張居正身為徐階的學生,他雖也崇王學,但心底很看不起來拍他老師馬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