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申時行繼續問,林延潮道:“還有反對學生海運的陸司徒,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
“你倒是能舉一反三,”申時行擦著手道:“廷議上這三位部堂,主管朝廷的戶部,兵部,刑部,宦海沉浮幾十年,半個朝廷都是他們門生故吏。你覺得在廷議上他們有必要買你的賬嗎?”
“而宋太宰,堂堂吏部的天官,但廷議下來時,你見面不謝過他這一次舉薦你為禮部尚書,反而爭著說登萊海運之事,這份恭敬哪裡去了?你的眼底只有海運之事嗎?”
林延潮道:“恩師容稟,學生知道今日廷議上太過冒失了,但學生也是有理由的。”
“學生提事功變法之主張已有近十年了,他主張倡立義學,報紙,都是長遠之計,而眼下足以稱道的事功乃引進番薯,苞谷,此事成在徐通政,但徐通政卻半途病逝,故而學生未得全功。”
說到這裡,林延潮想起徐貞明病逝心底著實難過,而這番薯的事,申時行分功給王錫爵,王錫爵則去便宜了李三才,這事自己不能不提啊。
申時行捏須沒有說話。
“而這一次學生進京,學生的門生,門生的學生都希望學生在朝堂上可以盡到匡正之責,不僅規勸天子,還能為朝廷辦成一些大事,如此方不負了這事功二字。若是學生事事不主張豈非成了光說不練嘛?以後天下的讀書人會如何在背後評議學生呢?”
申時行點點頭道:“故而你明知不可而為之,這倒不失為似迂而直,以患為利之道。”
林延潮背後冷汗滲出,官場上看似很愚蠢的舉動,卻能令自己避開了很多風險。
比如自己這一次廷議上主張海運失敗,但反而在清議之中卻贏得了敢言敢諫的名聲,這是林延潮一直以來經營的官場人設。
反而言之,人設一旦崩塌,後果不堪設想。
此刻林延潮唯有硬著頭皮強行解釋道:“恩師明鑑,學生怎會作不可為而為之的事,只是天子屢次傳召,學生不敢辜負了聖意。學生也是見識短淺,低估了廷議之事,幾位部堂都是老成持重之輩,豈會因學生三言兩語而打動的。”
申時行道:“現在明白也是不晚,那麼海運之事還是罷了吧。”
林延潮立即道:“恩師,這海運之策學生於胸中全盤思慮清楚,並與前漕運總督王臨海商議多時,而且若是海船從淮安出,將兩淮之鹽也可販與遼東……”
申時行一聽不由道:“好啊。”
林延潮聞言立即給申時行斟了茶來。
申時行端著茶盅想了想道:“此事許新安是否也有主張?”
林延潮道:“學生還未與他說,但兩淮鹽業是他的一畝三分地,他會支援的。”
申時行將茶盅放在一旁,當即道:“你在朝中資歷太淺,要想在廷議上讓列位大臣賣你這個面子太難。當年王臨海為漕督時,手握實權,但因開海運仍落了個罷官的下場。你自付比當年的王臨海如何?”
林延潮道:“學生也知此事不是一蹴而就,但一次不行就兩次。”
申時行道:“你這契而不捨的勁,老夫倒是信得過,也好,此事上老夫可以與許新安再好好談一談,坐吧!”
“謝恩師。”
林延潮知道此事算是過去了,然後與申時行並坐在炕上。
申時行問道:“你知老夫這一次召你回京任禮部尚書的用意?”
Ps:還是下一章明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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