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友孝驚愕良久,才道:“如果我要給我爸爸報仇呢?”
何邪搖頭。
“我懂了。”倪友孝沉默了。
最終,他還是做出了不出意料的選擇。
“以後,請多多關照,我這條命,交給你了。”
何邪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國華他們死乾淨,對你來說不見得是壞事,混黑道是沒前途的,他們一死,你剛好跟過去做一個割裂,越過他們直接把底層的小弟領導起來,做一些能發揮他們特長,又合法的生意。我相信以你的頭腦,一定能做到這一點。”
“我怎麼出去?”倪友孝問道,“現在我的事情很麻煩……”
“你有什麼事情?”何邪淡淡道,“那個老外除非他不想在這行混了,否則他一定不會出賣你。你三叔涉黑,跟國華他們火拼,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不是沒想過把事情都推乾淨,但我真這麼做了,以後怎麼抬得起頭來?”倪友孝皺眉道,“倪家的名聲臭了,我出去還有什麼意義?照樣是個死。”
做大佬就要有做大佬的擔當,你可以讓人幫你頂罪,但不能把讓家人長輩替你死,這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沒人願意跟這樣的大佬。
“放心,我會替你擺平,今晚好好想想出去後該怎麼走,迎接新的生活。”何邪笑了笑,轉身離去。
沒人知道他來見過倪友孝。
阿耀默默坐在黑暗之中,擦拭著自己手裡的槍。
某一刻他突然警覺回頭:“誰?”
他看到了笑眯眯的何邪,穿著一身警服。
阿耀警惕看著何邪,上下打量:“我見過你,跟陸sir的。”
“說起來,要叫你一聲師兄了。”何邪道,“不過看師兄的樣子,似乎不太願意回警隊。”
“跟你有什麼關係?”阿耀冷冷道,悄然握住槍柄,“還有,你怎麼進來我家的?”
“這不重要。”何邪道,“你跟了倪家七年,你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你做了很多壞事,有的是被逼的,有的是你自願去做的,你早已經分不清你是個警察還是個古惑仔。現在陸sir告訴你倪家完蛋了,你要回警隊,你很清楚等待你的是漫長的甄別審查,而以你做過的那些事,根本不可能通得過內務科那一關……”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阿耀突然激動起來,目眥欲裂,“我跟倪坤的,他讓我殺人,我殺不殺?他讓我睡女人,我睡不睡?我殺了是不是證明我冷血無情?我一次睡三個,是不是證明我好色?那我是不是要維持我冷血無情,還有好色的性格設定?如果我自己都不信自己是這樣的人,我怎麼能騙得過別人?所以我必須按照我的設定去做事,去做人!”
“臥底……多簡單的兩個字?可這兩個字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任務,它是我的人生!是我七年的人生!”
阿耀咆哮著,淚流滿面。
何邪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事實上連陳永仁那種天性樂觀的人都難免在臥底生涯中出現嚴重的心理問題,何況是別人?
臥底絕對是最不人性的一種職業了,就像是阿耀所說的。他不能當著大佬的面殺人,背地裡卻做一個善人。他更不能當著大佬好色如命,背地裡卻潔身自愛,那樣誰都會知道他有問題。所以他必須維持自己的人設。
問題在於,他得長期維持這樣的人設,扮演這樣一個人的生活日常,時間久了,誰還能分得清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
“我知道你很恐懼,很迷茫,如果可能,你甚至不想改變,但又不想承認自己真的是個惡棍。”何邪笑眯眯道,“現在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如果你答應我,你可以繼續留在倪友孝的身邊,不過條件是,你得坐幾年牢,你願不願意?”
阿耀頓時瞪大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倪友孝的保鏢阿耀在陸啟昌震驚不解的目光中主動投案自首,承認是他和倪家三叔策劃好了一切,並叫囂敢背叛倪家,這就是下場。
阿耀指認倪家三叔殺黑鬼、國華,並且請境外的組織,他還擔下了殺害韓琛的罪名,既維護了倪家的尊嚴,又將倪友孝撇了個乾淨,將後者塑造成一個鐵血冷酷的大佬。
倪家三叔已經死了,而所有的當事人也都差不多死了個乾淨,阿耀的證詞,幾乎可以被認定就是事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