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充國坐在主位上,端著茶盞看著下方丙吉,王吉二人,心中樂開了花。
王吉被任命為御史中丞後,就隨同自己出長安來到臨淄,而丙吉是因為上計吏的原因,被陛下派遣東南,共同處理地方豪強,按理說丙吉已經事先行文眾人,王吉不應該在節外生枝,在某種意義上說,王吉打的不止是丙吉的臉,也掃了自己的面子。
但是,趙充國自己明知道會發生狀況,還是將劉威派給王吉,就是用劉威明白告訴王吉,自己是支援他的,讓他放手去做,目的就是將丙吉趕出東南,好讓自己有足夠力量徹底將東南之地改天換地。
政治就是這樣,目的無比正確,行徑骯髒下賤,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在權謀之中國家應運而生,國家是人性慾望的產物,認為人是自私的,追求權力、名譽、財富是人的本性,因此人與人之間經常發生激烈鬥爭,為防止無休止的爭鬥,國家應運而生,而國家的統治者為了實現統治目的,可以不受限制地使用任何手段。
身處一天,就受汙染一天,直到被慾望完全吞噬,趙充國無奈的搖了搖頭,每當想到這裡自己就無限的悲涼。
丙吉在座位上怒火焚心,現在的問題不是東南官吏,貴族,地主孝敬的問題了,而是如果在今夜擺不平王吉,收到的禮金必須如數奉還,也間接的承認自己受賄,況且,一旦自己在爭鬥中落敗,自己一定會顏面掃地,也會失去對東南,對廷尉的掌控,到時候自己就變成受傷的羔羊,任人宰割,昔日的同伴也不會伸出援手,甚至體面的離開都是奢望。
想到這裡,丙吉遍體生寒,人憤怒的那一瞬間,智商為零,一旦大腦恢復運轉,之前沒有想到的一切,會立刻出現在腦海中,供自己重新解讀。
一霎間,他全身緊張得像一塊石頭,他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丙吉身體微微顫抖,他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在今晚解決問題。
這時丙吉才想通,孟浩為什麼要在今夜就離開臨淄,甚至不惜重金,多一天都不等。
丙吉重新認真的打量坐在周圍位子上的王吉,趙充國二人,或許剛開
始就是他倆給自己下的套,等待著自己落網,丙吉突然發現,自己在今天白天還看不上的兩個人,居然表現的如此心思縝密。
想到這裡,丙吉一下子就愣住了,接著嚥了兩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裡發乾似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將茶湯灌了下去,用來平靜自己緊張的情緒,丙吉知道自己不能慌,如果今晚自己不能好好處理,自己再無翻身之日。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已經落了下成,政治博弈就如同兩人持矛格鬥,先動手戳第一下者是客,後動手即格開而戮者為主,客氣先盛而後衰,主氣先微而後壯,故用兵者喜為主,不喜作為客,看現在如何反客為主了。
丙吉還在心中苦苦思索應對之策,但王吉不準備給丙吉機會,王吉起身從懷中掏出竹簡,讓周圍侍奉的隨從送到趙充國的案几上,之後說道:“趙將軍,這是我連同三州刺史們,整理出的罪犯名單,還請將軍過目!!!”說罷,繼續保持沉默。
丙吉一下子就被王吉的話所吸引,將目光死死的盯在竹簡上。
趙充國玩味的看了丙吉一眼,伸手將竹簡拿在手中,感受到了趙充國的眼神,丙吉把目光收回,繼續想著對策。
人是貪婪的是自私的,他們為了生存只有互相殘殺,勾心鬥角,這就是我們必須經過的現實,但這也是世間最考驗智商的工作,我為魚肉,誰為刀俎,誰又是執刀人那??趙充國在開啟竹簡在心中想到。
王吉呈上來的竹簡上的名字,趙充國都多有耳聞,在市井中欺男霸女,在鄉間巧取豪奪,在東南都是罄竹難書的人物,即使是天子下詔免除死罪,到最後也難逃一死,所以,才慌不擇路求到丙吉,乞求用遷徙免除自己的死罪。
趙充國將名單合上,揉了揉眉心後說道:“名單上的眾人,都難一死,但是天子已經下詔免除死罪,王中丞王命不可為啊!!”
趙充國的話,給丙吉帶來了希望,對啊,天子已經下詔免除東南官吏貴族的死罪,自己為何如此擔心,只要自己反對,王吉也奈何不了自己,到時候只會乖乖將人犯交給自己,想通之後,丙吉放鬆了自己緊繃的神經
,淡淡的說道:“王中丞,陛下既然下令,做臣子的就應該按詔執行啊!!!!”
王吉早就料到丙吉會拿天子詔書壓自己,所以也並不慌張,平靜的看著趙充國和丙吉說道:“天子下令,只要認罪便可免除死刑,但並沒有說免除所有罪責,所以名單上的人等會接受刺史府的審理,依律處罰!!!”
趙充國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丙吉想了想只要保住他們的命,自己的顏面也維護下來,所以也認同了王吉的處理方法。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時間煙消雲散,在坐的三位巨頭,在三言兩語中達成了共識,就在趙充國同丙吉準備喝完碗中的茶,告辭離開時,侍御史楊珂站了出來向趙充國拜道:“趙將軍,下官彈劾廷尉丙公,有貪墨瀆職之嫌,還請趙將軍,王中丞同意丙公迴避或者返回長安,不要干擾辦案!!!”
楊珂的話,一瞬間打破了已經緩和的氣氛,趙充國立馬將身子坐正,他以為今天的一切爭端已經結束,沒有想到王吉在這裡準備了怎麼一場大戲。
丙吉聽到楊珂的話,明白此事無法善終,侍御史受命御史中丞,接受公卿奏事,舉劾非法;有時受命執行辦案、鎮壓民亂等任務,號為“繡衣直指”
侍御史掌糾興舉百官、入閤承詔、知推(推鞫)彈(彈舉)公廨(知公廨事)、雜事(御史臺中其他各事)等事。
更何況,自己人證物證俱全,也不好辯解,但讓丙吉就這樣束手就擒離開臨淄返回長安,也絕無可能。
趙充國面色嚴肅的看向楊珂說道:“楊御史,你狀告的是當朝九卿,如無真憑實據,本將軍會治你個誣告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