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高懸在雲間的彎月,不知何時躲進了雲層之中。
烏雲蔽月,只餘下風聲漸大,還有越來越響亮的馬蹄聲。
宋以歌側耳傾聽一番後,便將頭轉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與此同時還有刀劍相接的聲音。
她狐疑的擰眉,在四周環顧了一圈,可她並沒有找到可以下山的路徑,又許是如今天色暗沉,加之雜草叢生便將下山的路途全都掩蓋住了。
她如今能做的便是等。
等著天亮,或者等著她醒來。
宋以歌找了一處擋風的地兒,剛蹲下身子準備縮在那將就一夜時,倏然馬兒嘶鳴的聲音宛若利箭,劃破長空,直擊她耳側。
她猛然睜眼。
不知何故,剛才還好好的懸崖巔,倏然有濃煙黑霧漸漸地瀰漫而上,將整個地兒全都籠罩,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不堪,她甚至就連面前的石塊她都瞧不清,如此一來,她更加不敢亂動,只能整個人縮在那,聽著兵戈聲,廝殺聲,慘叫聲逐一響起,然後又合攏聚在一塊,陡然傳入她的耳中。
沒多久,她鼻尖一動,便聞到了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她蹲的腳痠,正受不住要直接坐在地面上,她雙手下意識地往後一撐,頓時黏糊的東西便在頃刻間浸染而上。
她不是傻子,也經歷過刺殺,自然清楚她此刻手中黏黏糊糊的東西是什麼。
她身體僵硬的轉過去,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為了照拂她,此刻烏雲稍稍散去,月光清淺的籠罩而下,恰好映照在她的後方,她雙手撐著的那一塊地。
無數的血色在瞬間模糊了眼。
她極快的收了手,想要用衣裳將沾滿了血的雙手給擦乾淨,可不知為何,她越是擦拭,雙手上的血便越多,好像永遠都無窮無盡似的。
她不敢出聲,只能拼命地咬著嘴不甘心的繼續擦拭著,就算是最後擦拭不乾淨,她也不敢貿然跑出去,只能縮在那,全然當自己不存在。
她看不清懸崖上的情景如何,只能聽見那些廝殺聲漸漸地弱了下去,然後等著天色微青之際,所有的聲音便在剎那戛然而止。
天光乍破,破雲而來。
習慣了黑暗的宋以歌,不太自在的伸出手擋在了眼睛前,避免那些刺眼的日光朝著她的雙眼刺來。她又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後,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整個懸崖上宛若修羅場,屍體層層疊疊的堆積著,血流遍地,還有駿馬仰倒在懸崖邊上,這是她第一次瞧見如此慘烈的戰場,雙腿不免的有些發顫。
她害怕在這兒呆下去,宋以歌幾乎是拔腿就想跑。
可無奈懸崖上屍體太多,加上她本身就有些慌亂,沒一會兒便被一具屍體給絆倒,而她自然也不是摔倒地上,而是另一具屍體的身上。
那人被血染了個全身。
她忍著懼意,從他身上爬起來,可因為她剛才一摔,如今屍體不免是正面對著她,而她起身,勢必要瞧他的樣子。
宋以歌在心中默唸著“得罪了”,就在手撐在碎石遍地的地面上,正要起身時,目光不經意的便從那屍體的臉上劃過——
她雙手一軟,再一次跌在了屍體的懷中。
可這一次,她卻是一反常態的,拉住了那屍首的衣裳,又一次的爬起來,撐著身子去看被她壓在身下的那人。
就算是血髒汙了他的臉,可她還是能一眼便將他認出——
沈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