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用盡半生力氣。
裴談的手很精細,溫熱細膩,是世家公子的那種手,但他的指腹,卻有一種繭子的粗糙。
回想他夜夜看的那些案卷,荊婉兒覺得喉嚨都發澀了。
裴談握住荊婉兒的手,“走吧。”
三個人從大理寺後門離開,果然一輛小馬車停在那兒,這平時就是裴談私用的馬車,畢竟不可能每次出行,都高調的用大理寺的官車招搖過市。
裴侍衛在馬車前負責驅馬,車內裴談跟荊婉兒相對而坐。
荊婉兒也不知道說什麼,她……感受到一種陌生的坐立不安。
這或許便是緊張?
可荊婉兒在裴談面前,何曾有過這樣無所適從的感覺……這對荊婉兒來說,本來就是、異常的。
荊婉兒逼出一句:“多謝大人。”
其實裴談不用特意帶她出來,她自己也可以遊長安街,或者、或者找喜茶也可以。“其實大人不用特意帶婉兒出來……”
裴談看著對面的少女,並不希望她不自在,幽然說道:“你就當是一位舊友,帶你遊覽長安。”
如果是舊友相見,是否還會如此不自在,這一刻,荊婉兒似乎愣了。
荊婉兒目光有些怔怔,一位舊友?她和裴談經歷的一切,要說裴談連個朋友都算不上,未免太虧心了。所以裴談這話夠安撫荊婉兒了。
只是,和裴談當朋友?就算荊婉兒脫離了奴婢的身份,如今,也不過就是個普通民女。她和裴談之間,身份差之何止是雲泥。
荊婉兒一下子就想起當日她跪在中宗殿內,中宗犀利地說,即便你荊家從沒有遭難,你仍是荊家千金,可你荊氏與裴氏,同樣是何等差距,天塹之別。
當初荊婉兒是怎麼說的?荊婉兒說,婉兒只是敬重大人。
只是,敬重,大人。
荊婉兒一下閉上了眼睛,她衣袖中的手捏了起來,嘴唇也發白抿著。
裴談在荊婉兒心中的分量,早就超過什麼舊友。如今這舊友,更讓她一點都擔不起。
裴談沒發現荊婉兒的異樣,因為他對外吩咐道:“就停在第三道街口,不必進去。”
馬車聞聲一下子停下,車身晃了晃,簾子被裴侍衛從外撩起來。
裴談看了荊婉兒一眼,先從馬車裡跳下去,然後轉身,把手伸給荊婉兒。
荊婉兒把所有的情緒都掩下去,搭上裴談的手,也跳下馬車。
裴談吩咐裴侍衛道:“你回去吧。”
裴侍衛沒有多話,翻身上馬車,執著馬鞭幽幽說道:“閉市的時候,我再來接公子。”
然後馬車一騎絕塵離開了長安街。
荊婉兒看向裴談,裴談道:“走吧。”
身體被牽動那一刻,荊婉兒才驚覺手還被裴談攥在手裡。
大人……舌中的呼喚根本沒出口,因為四面八方的熱鬧人聲,已經淹沒了荊婉兒的耳朵。
長安盛景,大唐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