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婉兒暗中吸了口氣。
走之前裴談拉了一下椅子,不動聲色把桌子都復原。兩人光著腳走到樓下,又在門口把髒的襪子穿上。
兩人走到牆根的草堆前面,發現要翻出去的難題,比翻進來大。
他們可以再爬上草垛,再翻牆出去。忽略草垛已經被他們二人的重量,壓壞的樣子。
高度已經不夠了。
裴談慢慢垂下眼眸,幽暗中,對荊婉兒說道:“你踩到我肩膀上來。”
荊婉兒露出驚訝。
裴談卻已經沒什麼猶豫一條腿屈在地上,整個人半跪下去。
荊婉兒心裡撞了一下。
“上來吧。”裴談說道。
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沒啥意義,荊婉兒走到他身邊,慢慢抬腳踩在了裴談身上。
裴談是那種瘦不露骨,腰身含細的男人,有些像畫中魏晉美人的樣子,就算是大唐開放,男女間肢體接觸,特別像是荊婉兒這樣和當朝三品大員能接觸的機會,幾乎是不可能。
而她踩在裴談的身上,才發現他紋絲未動,很穩的托住她。
荊婉兒不再多疑,迅速收斂心思,踩著裴談的肩頭,快速攀上了牆頭。
“大人。”她站上牆頭,轉身向裴談招手。
裴談慢慢看了看身邊草垛,先是走了上去,再看著頭頂還有距離的牆,他先用手攀住了,繼而用力一躍,一隻腳有些吃力地踩了上去。
荊婉兒想也不想拉住裴談的手,幫助他爬了上來。
牆頭上兩人看了看對方,方才肢體接觸手指的餘溫,還在對方身上。兩人同時再低下了頭,就看牆根底下,赫然還留著兩人的兩雙鞋子。
兩人先後從牆頭下去,在街道上還無人注意的時候,離開返回大理寺。兩人渾身或許只有那沾著院子泥灰的襪子能代表兩人的遭遇,但想來也不會有人敢脫下大理寺卿的鞋,檢查他的襪子。
而荊婉兒,今天跟她出來的就是寺卿大人本尊,難道她還用擔心裴談會告發她不成?
呵呵,這麼一想,分外舒暢。
長安街上,百姓依然在過著自己的生活。
三甲頭名這東西,看起來是長安盛事,天下同慶,然而真正的百姓,卻對著榜單上那些人名,臉露麻木神色。
人聲鼎沸的東街上,出現了一個邋遢的男人,頭髮稀疏,面黃肌瘦。如同十年沒吃過飯。
他飢餓發綠的眼睛看到路邊正冒著熱氣的包子,頓時渾身抽搐了一下,立刻衝過去,搶了一個包子就往嘴裡塞。
包子店主反應過來驚呼:“你這小偷!住手!”
邋遢男人不管不顧,拼了命的吞嚥下包子,臉被噎的通紅都不在乎。
包子鋪老闆立刻大聲喊人,幾個大漢迅速從店內衝出,把偷吃包子的男人牢牢制住。
老闆捋著衣袖,冷笑看著男人,“光天化日,敢吃霸王餐,現在就拉你去見官!”
男人立刻抬起眼,盯著老闆,“不要、不要見官,我不是存心的!”
老闆惱恨,指著男人道:“你都偷吃了,真沒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的賊!”
那賊還真不厚顏無恥,只見他慌張露出自己的臉,那滿是髒汙中,竟透出幾絲文秀。
“我、我看見你店門的招牌上有錯字,你若不拉我見官,我就替你把招牌改過來。”那人說道。
老闆簡直覺得是今天聽過的最好笑話,一個賊偷吃包子,不知悔改就算了,竟還大言不慚說他的招牌上有錯字?!
老闆怒上加怒:“把這賊子捆起來,馬上拉去見官!”
“那賊”看來真的慌了,立刻說道:“你這店招牌用文字暗示謀逆之事,若真拉我去見官,我必然告發你們!”
老闆臉色都氣變了,至此他相信抓了個瘋子,氣急敗壞罵道:“你這賊如此信口雌黃,我招牌上哪裡暗示了謀逆之事,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舌頭割了?”
老闆恫嚇,可那“賊”,卻突然間臉色沉下來,冷笑說:“你匾額上公然掛著周字,莫不是忘了現今已是誰的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