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不由更沉了臉,“要是破不了案呢?”
裴談緩慢伏下了身,片刻說道:“若無法破案,臣和整個裴氏,都自願請罪。”
中宗原本是想給裴談一些餘地,可是裴談居然直接拉上了整個裴氏,見到他如此不顧後果,中宗反倒心裡多了一絲謹慎和考量。若不是清楚裴談的個性,中宗簡直要以為他這麼做是完全瘋了。
可是瘋了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和裴談扯上關係。
君臣的目光,就這樣在半空中對上,裴談的幽深沉靜,和中宗的探究融合在一起。
約莫片刻後,君臣都收回了目光。
中宗淡淡說:“既然你有信心用裴氏作保,朕就再信一次大理寺。朕在原有期限再寬限你五日,以免你心中覺得朕無情。”
裴談再次一叩到底,“臣多謝陛下。”
中宗疲憊地閉上眼睛:“你退下吧。”為了殿試,這位君王是真的兩日沒有閤眼了。
裴談默默地退出了大殿。
走到大殿外面,初陽才不過剛剛升上天空,而那些散朝的大臣,也都三三兩兩在前面走著。
這時,一道身影,再次籠罩在裴談身邊。
裴談已經走得夠慢,而這個人,很明顯故意落在後面,才會和裴談一起。
“聽聞大理寺這段時日接連有意外發生,裴大人據說還遇了刺客,不知大人可有受傷,沒事吧?”聽著似乎是關切的含笑聲,響在裴談的身側。
裴談轉身看了看這個人,認出來,這是早晨上朝走朱雀門時,故意對他打招呼的其中一位。
這人穿著四品官服,黃門侍郎。
此人姓柳,裴談從記憶中想起有人稱了這個人一聲,柳大人。
他慢慢道:“多謝柳大人關心。”
那人輕聲笑了笑,“裴大人客氣。”
大理寺前些日子出現的事,倒不如說在長安哪裡能瞞得住這些貴族,此人明關心也是在刺探虛實。
裴談略略側首,慢慢朝前走去。那柳大人倒是並肩一副自在的樣子。
慢慢行至了快宮門口。
那柳大人又開了口,“如此時候正是長安最不太平時日,那些外鄉來的人在長安進進出出,著實也讓人很頭疼,裴大人何時有空,下官與裴大人續上一杯。”
這人口中的外鄉來的人就是現在雲集長安的整個大唐的舉子,此人口中卻說的如此輕佻無禮。甚至還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戲謔。
裴談看了眼他,世家貴門一向看不起白衣出身的官員,哪怕官居三品也一樣,被這些士族永遠壓抬不起頭。舉子十年寒窗的辛苦,在這些人的出身面前不值一提。
“裴某不善飲酒,應該是陪不了柳大人了。”眼看宮門在即,裴談拱了拱手,“裴某先告辭了。”
待裴談邁過那道宮門,至此或許能明白那位孤坐龍椅之上人的孤獨,連天子都大力推崇的大考,卻被世家摒棄和鄙夷,這樣的科舉,如何能成為天下讀書人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