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議論的臣子在路上走的已經看不見了,裴談還停留在原地。
日頭剛升起,他的身上卻有點虛冷,片刻不由兩隻手握了把手心。裴氏書香之門,租賦滑吏被裴家宗主直斥為大唐毒瘤之一,因為大唐這十年來的朝局動盪,底下結黨營私盤剝之風盛行,到了此時早已是積重難返了。
應該說現在即便是手握重權的三品以上大員,拿著御賜的旨意,都早已壓制不住這股歪風。
這樣的狀況,身為帝王的中宗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即便已是這天下至尊,中宗依然只能選擇閉眼。
可如今,龍的逆鱗卻故意被誰挑動、有心把這把沉痾之劍故意推到了科考之上。
裴談捏著涼汗上了早朝,溼漉漉的雙手直到站在大殿上才鬆開,龍椅前中宗姍姍來遲現身,對殿上眾臣抬了抬手,“平身。”
很快有馬屁上來:“陛下這段日子為了考題連日操勞,可得保重龍體。”
立刻有接話說:“陛下憂思萬民,凡事親力親為,實乃大唐和百姓之福。”
中宗皺眉道:“行了,誰若有本,即刻就奏。”
若是朝臣均無事奏本,自然就可以立即退朝了。
就聽原本溜鬚拍馬的聲音,忽然安靜下來。片刻後,也只有大臣的呼吸聲。
中宗神情之間,淡淡掠過一絲失望。
裴談慢慢望著中宗,一個有為君王的擔子,遠比只管享樂的昏君艱難多少。何況看似這滿朝文武,真正忠心向著中宗的,恐怕也沒有多少。
中宗的目光在群臣中間掃下去,忽地狠狠一頓,盯住了那抹疏淡的身影。
“裴卿。”
裴談慢慢走出列:“陛下。”一聲溫潤的聲音,也讓周圍本來沒注意到的大臣立即發現了裴談。
中宗幽幽地眯起了眼:“裴卿為何會在這裡?”
裴談的大理寺現在正辦著中宗交代的密旨,裴談這時候應該萬事低調行事,他又為何在這個節骨眼跑來早朝這種眾目睽睽的地方。
注視裴談的眼睛,明裡暗裡不知幾多。
裴談這時沉默了良久,說道,“臣有本奏。”
中宗眸中閃過一道晦暗的光:“裴卿有何本奏?”
在那一刻,裴談其實已經做好了決定。他緩慢地抬起雙手,斂起衣袍在大殿上跪了下來:“啟奏陛下,臣的大理寺十日前收了一具屍體,此屍體為朝廷流放欽犯荊氏的罪人,臣命人將此人屍體一直看守在大理寺驗屍房中,可是就在不久之前。”
中宗在聽到流放欽犯的時候,臉色就已經沉下來,此時問道:“不久之前怎麼了?”
裴談跪在地上,因為低著頭也沒人看到他的表情。
大殿之上,只見每個人都裝腔作勢,眼底暗處都藏著機鋒。
裴談的聲音淡淡傳了出來:“幾天前,大理寺驗屍房起了火,將存放在內的欽犯屍首,燒的面目全非。”
大殿上因為裴談的話更加安靜的落針可聞,這些大臣此時自然沒有溜鬚拍馬那會兒積極,遇到事情時,個個眼觀鼻鼻觀眼不想牽連到自己身上。
中宗的手在龍椅側捏了起來,他壓著怒火道:“你剛才說幾日前就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