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談應了之後,夥計就四下看了看,對裴談招了招手,小心翼翼地順著臺階上樓。
裴談和荊婉兒便當做閒逛,隨他上了樓。
就看到了樓上以後,也還有舉子在走廊裡,捧著書搖頭晃腦的讀。見有人上來了,也就眼睛斜了斜,繼續搖頭晃腦地。
夥計不時地回頭看裴談兩人有沒跟上,然後才繞到了一個極為狹小的,昏暗的角落裡,那裡有一扇房門關著。
就看夥計還用眼睛,順著門縫看了看,才敢伸手把門推開。
“公子,就是這裡,您請。”
裴談慢慢走了進去,在踏進這間房的時候,荊婉兒有一種極為奇異的感覺。
這間房不僅狹小偏僻,這大白日的,裡面不點燈,竟然只能看見模模糊糊的影子。而且屋內,還有一股黴味道。
夥計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說道:“雖說……房間是差了些,但是,確實是小店僅剩空置的房間了,還請公子將就一晚。”
裴談淡淡看著這間屋子,很顯然在床頭上,看見了一隻包袱。
夥計順著看過去,臉色也變了變,趕緊上前,將那包袱塞到了角落裡。尷尬地垂著手說道:“是這樣的,住在這房間的舉子,已經好些天沒有回來了,所以小的才敢讓公子進來,將就一晚。”
能住在這間屋子的考生,必然不會富裕,可是卻又好些天沒有回來,一個貧窮的外鄉人,不住這裡,難道晚上還有別的地方可去?
電光火石間,荊婉兒想到了一種可能,瞬間抬起頭,一張俏臉竟是不由自主白了白。
聞喜客棧,房間空著,再也沒有回來的趕考舉子……
裴談抬起那錠金子:“我們就要這間房,有勞安排了。”
夥計似乎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能得到,眼中不由掠過狂喜,伸手接過金子之後說道:“公子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差遣小的,雖然房間是差些,但小的一定盡力叫公子滿意!”
裴談淡淡一笑,那小夥計便低著頭,笑不攏嘴地關門走了。
荊婉兒這才敢看向裴談,帶著不可思議地問:“難道這房間,正是範……?”
裴談合攏手裡的扇子,慢慢說:“看一看就知道了。”
他慢慢走向床頭,夥計把包袱藏起來的地方,裴談故意對夥計說那樣的話,只住一晚,面對金子的誘惑,夥計自然就會想到許久沒有回來的範文君。
即便林菁菁所報的案子是真,這件案子也無法光明正大的去查。裴談微服改裝前來客棧,可以私底下來看看範文君生前所住的地方。
桌子上,攤著兩本書,彷彿主人離開匆忙,都不曾收拾。
荊婉兒望著那書頁上的字,讀書之人喜愛在書上做批註,這本書上寫的小楷端正秀雅,她幼時習過一時書法,知道所練之字都非一日之功,這間屋子所住的讀書人,定然配得起這個身份。
一根修長的手指在桌上劃過,裴談看了看指腹,積厚的灰塵,說明自屋內人離開後,連客棧的夥計都不曾打掃過這間房。
而根據灰塵的積累,範文君,至少離開二十日有餘。
荊婉兒來到身旁,聲音有些沙啞:“大、公子,方才走廊前,那麼多舉子讀書,如果公子想知道範文君的細節過去,他們一定可以說。”
要確認範文君的身份,外面那些舉子,便是最好的人證。
雖說林菁菁擊鼓一個人不能作為立案依據,可若是有外面的舉子作證,那裴談就能堂堂正正用大理寺職權調查,這件案子也就可以光明正大進行下去。
“沒有那麼簡單。”裴談淡淡說道。
荊婉兒不由一怔,看向裴談。
就看裴談從角落裡,緩緩拿出了那隻包袱,上面有洗得發黃的印記,這點倒是很符合範文君落魄舉子的身份。
“你以為外面那些人只是考生那麼單純?”淡雅有些疏離的聲音從他嘴裡傳出。
荊婉兒眼眸低垂:“婉兒愚鈍。”
包袱這時開啟來,從裡面掉落的是一隻香囊。
範文君一個男人,這種女兒家的東西,當然讓人詫異,尤其是撿起來一看之後,發現了香囊上繡著一朵含羞待放的牡丹,還帶著淡淡的花香。
牡丹有名花傾國的意思,自古風塵中女子,都是如這樣帶了一絲自憐。
聯想到那告狀女林菁菁跟範文君的關係,這隻香囊的來歷似乎就明瞭了。
“這些人,都是有可能透過大考,脫穎出朝堂的人。誰會願意自己的身上有汙點。一個二十日不曾歸來的人,又和風塵女子有染,這裡所有人,都只會當做從沒有見過這麼個人。”
要撇清關係比任何事都容易,方才那些讀書人,眼中除了對功名的狂熱,幾乎看不見任何對同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