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記得,進宮五年,光陰似水,她再也沒有感受過這種平靜了。
哪怕現在真的被崔尚宮抓回去,至少她要做的事,已經算完成了吧?
宗霍逃走已成定局,說明,他們父子的死期,也成定局。
對於這個結果,荊婉兒還是滿意的。
這世上很多事,比如荊氏被流放,都不是她能以一人之力可以改變的,但是,臨死前她要拖死宗氏父子,也不枉今生生為荊家女兒。
就在荊婉兒心曠神怡深呼吸的時候,一隻畫舫,悄無聲息地從太液池上緩緩飄了過來。
畫舫只是隨風飄動,彷彿駕駛畫舫的人,也是這般隨性地前進著,並不在意目的地在哪。
荊婉兒看到畫舫的時候,她有些驚怔。
唯美此月色,竟還有一個衫如廣袖的男人,立在畫舫的船頭。
男人的兩袖被風鼓動起來,卻愈發襯得他像是天上謫仙一樣,美的有些虛幻。
荊婉兒就盯著那船頭的男人,一直到畫舫足夠接近,她終於看出來那的確只是個凡人男子,而並非之前以為的神仙。
就在這時,荊婉兒彷彿一下回過了神,下一刻,她就整個人跳進湍急的河水中。
裴談的畫舫逐漸接近岸邊,他有些皺眉,就在剛才,他恍惚在岸邊看見一道人影,但下一秒,那人影就消失了。
裴談也沒有發現,有一道漆黑的影子,從水中,逐漸接近了他的畫舫。
荊婉兒臉上的淤泥,也在躍入水中的一刻,被池水洗淨了。她在水中魚躍的動作,就像是一條靈活的玄魚。
她看到船頭那道身影,距離她越來越近了。
裴談的面容,也在月光之下,完全顯露出來。
荊婉兒在最後一個躍起以後,藉著月光暗影的遮擋,潛入了畫舫的船底。
她雙手,也攀上了畫舫的底部。
這畫舫建造的華麗無比,自然是專供太子和嬪妃遊賞之用,荊婉兒花了片刻就摸透了這畫舫的結構,她選擇游到了船尾,那裡正是畫舫內部的廂房所在,她可以在那裡上船,並潛伏在房內。
就在荊婉兒計劃好以後,她慢慢靠近船尾方向,確定周圍都無眼睛注視後,才慢慢從水裡冒出頭。
她嘴角一勾,第一次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荊婉兒慢慢從船尾上了船,整個過程她堅信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在水底遊向船尾那一刻,船頭站立的身影,也消失了。
荊婉兒成功摸上了畫舫,並慢慢開啟廂房的門,確定裡面漆黑無人。
她立刻走進去,輕手輕腳關起了門。
她在黑暗中輕輕吐了口氣,懸了半夜的心,彷彿此刻終於得到安全的安穩。
荊婉兒輕輕抹了一把溼噠噠的頭髮,她聽見有水滴在地上的聲音。
接著她感到脖子裡,有一陣比池水還要冰涼的冷冷感覺,就在她下意識伸手想要觸碰的時候,她一下子意識到這冰冷來自什麼東西。
她整個人,從剛才的放鬆,到完全僵硬了。
一把匕首悄悄在她脖子裡,一道清冷低沉的氣息縈繞過荊婉兒的軟耳處:“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