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尚宮一個一個看過去:“天亮前,找到荊婉兒。”
即便雜役房在宮中最偏僻的角落,無人問津,可是當所有人,共同去找一個逃罪的宮女,甚至必定要驚動千牛衛,這個宮女就已是甕中之鱉,絕無可能再有生路。
——
太液池的夜色,遠勝宮外皎月。
中宗派了一個宦官給裴談引路,甚至太液池邊,還停了一艘專門的遊玩畫舫。
宦官低眉順眼地逢迎:“裴大人若是玩累了,可以進畫舫裡面歇息,裡面都準備好了點心和鋪好的床鋪,若還有其他需要,裴大人儘管吩咐奴婢。”
這大明宮,長安盡繁華之地,裴談只需要站在畫舫船頭,望著河風柳岸,就知道此情此景,的確值得。
他向中宗請求留在宮中觀賞太液池,這個決定至少在他這一生中都很重要。
裴談伸手,解開了畫舫的繩子,畫舫立刻就順水漂流了起來。
宦官不由道:“裴大人?”
裴談站在船頭,漸漸遠去,“裴某想四處看看,公公自便即可。”
眼看說話間,畫舫已經飄得遠了。
這太液池河風千里,絕非只有眼前這點景緻,而若是順水漂流,到天明之前,是否能漂流到太液池盡頭,裴談也不知道。
他只是沉醉在這風中,很有一時陶醉。
荊婉兒撥開了面前水草,她的面上,已經塗抹了厚厚的池底淤泥。
在這夜裡,她既是想隱藏行蹤,不容易被人發現,也是在找這宮裡的出路。
她今天一樣收到了飛鴿傳書,只不過,比崔尚宮那一封,要早上那麼半刻。
雖然現在,沒有人知道荊婉兒割下了人皮的事,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而即便現在還沒有敗露,也不代表她就能安全地繼續活著。
從今天紫嬋兒傳給她的書信中,她知道裴談已經有所異動,裴談的動作,只能是基於尚書府,而尚書府……荊婉兒能想到的,就是宗霍逃了。
荊婉兒知道這一天肯定來了,宗霍一離開長安,她就會被滅口。
她只來得及從雜役房立刻逃走,什麼精細的佈置,根本還來不及去做。
荊婉兒不由得喘氣,她知道自己現在在宮裡最深處,她所能想到的不是往宮門口逃,而是反其道逃向宮廷內圍。
這樣的確可以迷惑,和拖延崔尚宮和宮裡的守衛一段時間。
但,一段時間以後,她要怎麼辦。
森嚴戒備著的宮廷,想要抓一個宮女,和抓一隻蒼蠅一樣容易。她根本沒機會逃走。
但即便如此,荊婉兒還是要逃,人求生的本能,註定不會輕易放棄。
直到荊婉兒撥開眼前的雜草,看到那條波光粼粼的河,她醉倒在靜謐池水裡半晌,才驟然驚覺眼前這條河的名字,太液池。
這就是大明宮中,最著名的太液池。
荊婉兒不由自主,走出草叢中,向池邊走過去。
太液池綿延數里,並不是每一寸地都被千牛衛把守著,比如荊婉兒現在站在的邊岸,便是舉目四望,除了夜空如洗的溫柔景緻,看不見任何的守衛在。
這給了荊婉兒安全感。
儘管她知道這感覺只是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