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屋內每個人神情都產生了變化。
酒樓的老闆,紫嬋兒的夫君,是完全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可是不知是不是第六感感到了什麼,他下意識上去,抱緊了自己妻子的雙肩。
荊婉兒見狀,目光黯了黯。
紫嬋兒凝望裴談,她這麼聰慧的女人,自然知道此時問什麼都是多餘,所以她仍然是選擇了柔和一笑:“民婦明白了,民婦願意收留荊姑娘。”
且不說曾經的救命之恩,她能有現在的生活,都是荊婉兒給的。若說,她連收留荊婉兒都不願,就真的是妄悖人性了。
裴談要的就是這句話,大理寺不能收留荊婉兒,那麼就只有這偌大的長安城中,才是最佳藏身地。
而他能想到的,自然是早已和荊婉兒有聯絡的這些已經隱姓埋名的宮女。
不知為何,當荊婉兒看著雖然不明狀況、卻始終站在自己妻子一邊的那個年輕男人,忽然就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大人,婉兒謝大人的維護,但婉兒並不想留在此地。”
她做了這麼多,是不怕和宗霍同歸於盡。可是,眼前這一對明顯已經重新找到生活的夫妻,她狠不下心去打碎。
越是曾在絕望在生活過,越明白希望的來之不易。
裴談眯起了眼眸,看著荊婉兒面無神色的一張臉。
酒樓中只有一個人,此時清楚明瞭地看穿了荊婉兒,便是紫嬋兒。
只見紫嬋兒露出面上的一絲笑,緩緩放下了夫君抱在自己肩上的手,而後,她走向了荊婉兒,一步一步,到她面前。紫嬋兒伸手,將荊婉兒的雙手,包裹在自己手心中:“沒事的。”
荊婉兒怔怔看著她。
紫嬋兒畢竟已經嫁做人婦,臉上的笑容都帶著柔和的安撫:“相信我,你可以留下。”
二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眼中的神情,竟是那麼的相似。
原來不管過了多少時光,過著多麼天差地別的日子,在骨子中,她們都早已註定今生會是同類人。
荊婉兒忽然雙眼就模糊了。
就看紫嬋兒一邊拉著荊婉兒的手轉身,望著自己的夫君說道:“這位,是我孃家的一位表妹,我們許多年沒有見了,不知夫君可能同意讓她與妾身住一段時日?”
面對這樣哀婉的懇求,恐怕沒有男子會拒絕。酒樓老闆的眼睛也溼潤了:“自然可以,既然是嬋兒你的親人,那麼想在家中住多久都可以。”
紫嬋兒眼中有感動的淚:“謝謝你,文郎……”
裴談也轉開了眼眸,片刻說道:“荊婉兒在此間的一切事,都自有本官負責,你們夫妻不用擔心。”
這是在用大理寺卿的身份保證,就算出了事,也是有他先擔著。
但是聽懂這句話的,也就荊婉兒跟紫嬋兒兩人。酒樓老闆畏懼地看著裴談,畢竟是日夜的枕邊人,他心中或許明白紫嬋兒口中曾說的那些親人,家鄉,都不過是編造的。可是他不在乎,他只想好好保護現在的她。
而紫嬋兒進出大理寺的事情,他心中也從來沒有放鬆過。
現在,這個年輕的大理寺卿又親自上門,還帶來一個姑娘,這究竟對他和妻子都意味著什麼?
這時,換荊婉兒暗中,捏了一下紫嬋兒的手。
然後看荊婉兒上前一步,仰頭認真望著裴談說道:“大人,婉兒可否與您單獨說話?”
從裴談將她帶出宮,二人也不過就在那小小畫舫裡獨處過。
裴談望著少女的臉色,能輕易從裡面看出小心翼翼。
畢竟,兩人這不過是剛認識的第一天。
“裴縣,你先讓人迴避一下。”
迴避也不過就是紫嬋兒夫妻和裴縣三個人,夫妻兩人自是不必說,聽見裴談的話,就已經下意識低頭走向了內門,裴縣在短暫遲疑後,選擇走向酒樓的大門外,為自家公子守門。
裴談望著荊婉兒,在少女還在醞釀怎麼開口的時候,先淡淡說道:“你要對我說的話,我已經知道了。”
荊婉兒顯然吃驚地抬頭。
裴談目光看著她:“你是希望我無論做什麼事,最後都不要牽連到酒樓的這對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