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宇聽到這話也皺了眉,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就認定是大妹妹跟人私奔了。大妹妹一向知書達理,出事前誰見了不說一個好字?雖然大妹妹失蹤了二十多年,可那也不代表大妹妹就如裴靜姝說的那樣與人私奔了啊。
當年的事情明明疑點重重,可裴靜姝那樣說了,父親就那樣信了,完全不管這就是她的一面之詞。如果不是父親中途阻攔了他的追查,大妹妹也許就被找回來了呢?裴靖宇到現在都不明白當初父親為什麼要阻止他繼續追查下去,為什麼要直接宣佈大妹妹的死訊?他這樣一宣佈,就算大妹妹沒死回到京城,只怕也不敢再回他們家了。
如果母親說的都是真的,他在廟裡遇到的那三位姑娘都是大妹妹的女兒,那大妹妹這些年在外頭受了多少罪?大妹妹是侯府千金,又是陶陽翁主的女兒,只要一出嫁就能被封為縣主,她原本應該榮寵一生,卻因為他們侯府辦事不力而無法歸家,大妹妹這些年可會因此憎恨他們呢?
裴靖宇越想就越是難受。
他妹妹剛失蹤那會兒,裴靖宇每天都想盡辦法去尋找大妹妹,可惜總是被父親攔下,他找了一次又一次,父親也攔了一次又一次,他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直到十年過去,他還是找不到大妹妹任何訊息終於漸漸的放棄了。
如今母親既然跟他說了這樣的話,讓他又生出了希望,或許這回就能找到大妹妹了呢,不過這回他一定會偷偷的找,再也不會讓父親知道了。他不願意相信父親有心不讓他找回大妹妹,可他還是無法全心信任父親了。
還是自己去找吧,這樣或許會比較保險一些。
昌平侯曾經在裴靖宇心裡是一個偉岸的形象,可這位父親總是阻止他尋找自己的親妹妹,在他心裡就再也偉岸不起來了。這麼些年下來裴靖宇早就明白了,他爹就是個需要被人順毛摸的性子,容不得任何人忤逆。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會當面頂撞父親。
“母親只是太想念大妹妹了,才會說這樣的話,父親放心吧,我會好好勸勸母親的。”
陶陽翁主聽到這樣的話,不由瞪大了眼睛,心想這不是他一向孝順的好兒子嗎?怎麼忽然就要跟他作對了,他這個做哥哥的難道不想找回自己的妹妹嗎?
裴靖宇向陶陽翁主使了一個眼色,又對昌平侯道:“我聽說二妹妹今天回來,父親不去看一眼嗎?”
“你妹妹今天要過來嗎?我怎麼不知道?”昌平侯提到次女臉色才緩和了一些,他一向都是更喜歡自己二女兒的。
裴靖宇笑道:“我剛才從正門廳進來,聽見那邊的門房說的,父親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一問。”
昌平侯聽他都這樣說了,便笑道:“你的話有哪句是我不信的呢?我這就出去看看你二妹妹,你若是有空也出來坐坐,你們兄妹倆好久都沒見了,也應該聯絡聯絡感情。”
昌平侯一走,陶陽翁主就忍不住摔了一個杯子。
“呵呵,聯絡一下感情?憑他也配!不過是個從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雜種罷了,也好意思稱你妹妹?”陶陽翁主氣極了,“你怎麼也叫那種賤人妹妹,我看你大妹妹會失蹤,跟她脫離不了干係。”
裴靖宇無奈道:“他就是那樣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在此時與他爭什麼長短,母親若是有空還不如跟我說說你見過的那三個姑娘是怎麼回事兒,可是故意有人派去站在那兒盯著你的?大妹妹是母親多年的心病,這事有不少人知道,萬一是有心人故意……”
“不會的,就算是有心人找來的,她們三個也不至於和你妹妹那麼小,肯定跟你妹妹是有什麼聯絡的。”陶陽翁主連忙反駁。
陶陽翁主從來都只會說你妹妹,在他看來這侯府中除了她親生女兒,其他人都不配做裴靖宇的妹妹。
裴靖宇卻覺得,若是有一個女子生了與他的大妹妹十分相似,那個女子生下來的孩子也會與她大妹妹有些相似,都是人之常情。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只要有心去找總能找到,就像當年不是也找出許多個與他妹妹有幾分相似,但是與他們侯府有毫無關係的人嗎?
可母親這樣想念大妹妹,他也不好去潑母親的冷水,更何況他也希望那三個真的是他大妹妹的後人,這樣他就可以找到大妹妹了。
“母親放心,我會盡快派人去找的,不知道母親這兒還有什麼線索?”
“我派去跟著他們的人已經給我回過話了,他們幾個如今正住在狀元街那邊的巷子裡,是這個月剛搬過來的。”陶陽翁主道,“據說那三姐妹裡最年長的叫江雪荷,今年十九,她夫君這幾天正在考會試。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孃家的姐妹兄弟都與她同住。”
裴靜宇聽見了這話就覺得不好,倘若她家中的兄弟姐妹都與她同住,那豈不是說明她孃家的人出了意外?如果這幾個真的是大妹妹的孩子,那大妹妹豈不是也……
不,不可能的,但願只是他想多了,或許他們兄弟姐妹只是一起上京城玩玩罷了,等春闈結束就會回去了。
裴靖宇又安撫了陶陽翁主幾句,便出去派人調查了。
另一邊,昌平侯高高興興地出去見他的二女兒。他的此女叫裴靜姝,是他最寵愛的崔姨娘所生。打小他就更喜歡這個二女兒,哪怕人人都說他大女兒更美貌,更出色更有才華,可他覺得女人要那些東西都沒有用,只要會相夫教子就行。比起他那個知書達理端莊自持的大女兒,自然還是從小在他跟前撒嬌的二女兒更討人喜歡。
說起來當初崔姨娘跟他二女兒耍的手段並不高明,他很快就調查清楚了。可他的女兒與他一貫不清,他自然更想保住自己的二女兒。明明都是他的女兒,可大女兒從小什麼都有,大長公主那天天送賞賜過來,她母親也將所有好東西都給了大女兒。可他的二女兒呢,除了公中份例就什麼都沒有,哪怕自己天天用私房貼補二女兒,可他的東西比起大長公主的又算得了什麼?
每次他看見二女兒望著大女兒那羨慕的眼神,都心疼不已,心想哪怕是陶陽翁主這個當嫡母的公平一些,他也不會這樣偏心啊。既然陶陽翁主只偏心大女兒,那他偏心二女兒又有什麼關係?崔姨娘也曾是一個出身官宦人家的好姑娘,要不是家道中落淪落風塵也不會到他府上做妾啊。她們母女倆都那麼慘了,他偏疼她們母女一些又有什麼錯呢?
當初他發現大女兒會失蹤與他二女兒有關的時候,他立馬就將這件事情瞞了下來,還清除了所有線索,阻斷了他大兒子出去尋找大女兒的路。他心裡清楚,如果這件事情讓陶陽翁主和大長公主知道了以後他二女兒都難逃一死。大女兒都已經生死未卜了,難道他還要陪上自己的二女兒嗎?
他覺得這事不能都怪二女兒,是陶陽翁主身為嫡母卻一點都不慈愛,大女兒這個當嫡姐的對妹妹也不夠謙讓,才會導致他二女兒一時誤入歧途。大女兒明明還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嫁入更好的人家,為何偏偏要跟二女兒搶呢?她明明知道她妹妹喜歡廣平侯世子的不是嗎?可她做了什麼?在知道她妹妹喜歡她未婚夫的時候,大女兒不僅沒有馬上去廣平侯府退婚,還指著她妹妹覬覦姐夫,罰她妹妹去抄寫一百遍女戒。一百遍女戒啊!二女兒抄的手都快斷了。
要不是她這個當姐姐的心狠,二女兒又如何會害她呢?所以事發之後,昌平侯就瞞著陶陽翁主讓自己二女兒代嫁,他要成全他的二女兒。
昌平侯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尤其是看到這麼多年二女兒與兒女婿一直琴瑟和鳴,他就更覺得自己做對了。這對小兒女明明是兩情相悅的,若不是大女兒當初棒打鴛鴦,又怎麼會遭遇不幸呢?
他大女兒當年從懸崖上掉了下去,這麼多年來都杳無音訊,大概已經死了吧。既然死都死了,又怎麼能讓活人繼續為他受罪呢?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可嘆他妻子居然想不清楚,這麼多年來一直賭氣拒絕與他同房。
呵,這算什麼?陶陽翁主生的再美,那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哪裡比得上他新收的那幾個小妾嬌嫩?更何況陶陽翁主也不如崔姨娘溫柔小意,他還不稀罕進陶陽翁主的房呢。
昌平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對大女兒無情,只覺得大女兒是棒打鴛鴦罪有應得。要是大女兒嫁入廣平侯府,肯定不會像二女兒這樣時常送東西回來孝敬他。
雖然二女兒送回來的禮物都是些小物件,不值什麼錢,可禮輕情意重呀,大女兒連這份心意都沒有呢,只會送那些冷冰冰的字畫。那字畫就是在值錢,他是因為昌平侯也不能出去典賣字畫呀。而且他也不喜歡字畫,大女兒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可見對他也沒什麼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