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緩過了一口氣,之後立刻又要接著罵:“悠悠天下,多少國事等著你們處理,你們卻放著百姓不管,只顧自己在這裡大吃大嚼?你到底是打算做一個什麼樣的皇帝?亡國之君嗎?!”
“母后,”夜寒從烤肉盤子裡抬起頭來,“兒臣和諸位大人本來正在商議朝政,是您執意要闖進來說別的事,這才耽擱了一點時間,以至於諸位大人都餓了。”
“你!”太后的臉色頓時漲紅了。
她似乎想要站起來,又怕夜寒撤他的椅子,只得依舊坐著,怒道:“你自己若不做那樣沒臉的事,哀家又如何肯來這裡多言!你要做正事,就給我快刀斬亂麻,把那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攆出宮去!”
“攆出宮去,那恐怕不太方便呀!”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對答,自是阮青枝的聲音。
太后登時大怒:“這是什麼地方,也是你一個丫頭片子能來的?!”
阮青枝走進門來,笑了笑:“太后,這個地方,臣女好像比您來得還多呢!”
“你,”太后咬牙,“你還記得自己是‘臣女’!——那你倒說說,把你攆出宮去有什麼不方便?!”
阮青枝皺了皺眉,一臉不解:“怎麼是把我攆出宮去?太后剛剛不是說把‘丟人現眼的東西’攆出宮去嗎?朝中君臣共議朝政,太后娘娘您衝上朝堂來吵嚷宮闈之事,這簡直是南齊開國以來最丟人現眼之事,想必太后也有自知之明,因此才說要把自己攆出宮去吧?”
太后氣得又是一陣胸悶氣短。
阮青枝沒等她答話,自己嘆口氣又接著說道:“太后倒也不必如此。您做的事確實是丟人現眼了些,但您是先帝的皇后、陛下的嫡母,最尊貴不過的了,陛下絕無可能將您攆出宮去的!”
“你……哼!”太后終於沒忍住站了起來,指著阮青枝的鼻子罵:“你這巧舌如簧的樣子,倒還真隨了你那個下賤的娘!果真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
阮青枝還未答話,欒中丞已站了出來:“臣斗膽,請問太后娘娘,老臣的女兒‘下賤’在何處?”
太后愣了一下,臉色微變:“哀家是說,她的……”
後面的話,她竟沒能說下去。
身為太后,他總不該連人家的親孃是誰都記不住。她故意混淆,把金氏當作阮青枝的母親來辱罵,卻忘了如今欒中丞在朝中已是中流砥柱的存在,開罪不得的了。
想搞臭這個刁鑽不服管的小丫頭,還真不能從她的出身上著手。
太后想通了這點,立刻轉口道:“她的生母自是個正經的大家閨秀,但繼母就未必了!欒中丞,你這個外孫女已被相府教養壞了,異日回府,你可要再好好教導她一番才行!”
“臣謹遵太后諭旨。”欒中丞微微躬身,態度恭敬。
太后大喜。
說了遵旨,那可就是答應接阮青枝回府了。
如今局勢微妙,這個小丫頭片子只要乖乖出了宮,以後就休想再回來!太后心中早已算好了接下來的路。
改立旁人為君已經不太可能了,而這兩天她眼裡也已經看得很明白:凌寒之所以桀驁不馴,都是阮青枝那個小丫頭片子在旁攛掇的!
什麼鳳凰不鳳凰,那是前一陣阮家姐妹相爭的話題!你看現在還有人提這茬嗎?
誰坐在皇后的寶座上,誰就是南齊的鳳凰!
等攆了這個礙眼的,到時候再另選一個乖巧聽話的進宮來,那時候什麼皇帝還不是任她拿捏!
太后越想越高興,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自己母家哪個侄女最合適。
這時“老實本分”的欒中丞卻又開了口:“臣與老妻近日正在苦惱,深覺得青陽郡主性情桀驁,實在難以應對宮中種種煩擾。且喜如今太后開恩准其歸家,臣定當加倍愛惜、謹慎斟酌,必定為她擇一寬容仁厚之家嫁去,以免將來失歡於舅姑,鬧出笑話來落人口舌。”
這番話他說得不急不慌,一如既往沉穩而冷靜。太后先時很喜歡他這樣的態度,此刻細品了品卻覺得不對。
怎麼,她的吩咐是帶這丫頭片子回家好好教導,這老東西的意思怎麼反倒是要重新替這丫頭尋個“寬容仁厚”的好人家嫁出去?這言外之意,說她是個不寬容不仁厚的惡婆婆嗎?
而且,嫁出去?曾跟皇帝攪和在一起的女人,還怎麼嫁出去?誰敢娶?
太后覺得欒中丞說的簡直是瘋話,但朝中眾官員卻忽然騷動起來。
青陽郡主要回府另嫁?
皇帝的女人、天定鳳命,要嫁別家?
照理說這樣的身份是定然無人敢娶的,可是與此相對應的一個事實是:一旦有人敢娶,那就成了天大的事了。
“青陽郡主不能另嫁!”很快有官員反應過來,急吼吼地叫。
還在發愣的眾人隨即恍悟,立刻接上,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