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新帝登基,昭告天下。
京中惶惶不安的人心迅速被安撫了下去。如相府這般出現過各種爭端各種內鬥的人家,也如相府這般迅速地將爭端遏制在了極小的範圍之內,沒有讓外人看了笑話。
天下還不曾大亂,該有的秩序還是要有。
阮青枝讓人給春暉院送去了一劑安神的藥方,順便以老夫人年邁多病為由,把府裡日常的瑣事都交給了褚嬌娘處理。
褚嬌娘自是感恩戴德。劉氏那邊頗有些不服,但她在下人眼中的威望原就不如褚嬌娘,又只生養了阮紅玉一個女兒,分量上就沒有什麼可爭的。
認清形勢之後,劉氏乾脆也就不搶不鬧,笑呵呵來褚嬌娘面前示好,倒也相安無事。
其餘幾個沒生養甚至沒名分的妾侍有要出門嫁人的,也有要留下守著的,褚嬌娘問過阮青枝之後,都按照她們自己的意願打發了,一切都順順當當。
沒了男人,府裡的女人們沒有了爭風吃醋的必要,一個個都變得溫和而善良了起來,府中氣氛非常融洽。
只是這些事都跟阮青枝沒有什麼關係。她身上的傷遲遲沒有好轉,反而紅腫得越來越厲害,到第三天上又開始發燒,更加不能出門了。
府裡上上下下都很為她擔憂,阮青枝自己倒不放在心上,索性閉門謝客,自在房中終日昏睡。
夜寒連著幾天都沒有來。
阮青枝一開始還想,他如今做了皇帝了,等他來了一定要好好打趣他一下,看他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
後來等得太久了,她便沒了這樣的心思,只當自己已經習慣了深宮寂寞,不盼他了。
第五天傍晚褚嬌娘來問安,滿面春風地說阮素英的傷已經見好,阮青枝的心裡反倒更不是滋味。
阮素英那麼弱的身子都已經可以行動如常了,夜寒當然更不至於因為那點傷就行動不便。所以他到底是因為什麼緣故,這麼多天連一個訊息也不送過來?
總不能真如旁人猜測的那樣,因為她變醜了,色衰而愛弛吧?
這樣想時阮青枝又覺得臉紅,在心裡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之後繼續矇頭大睡,更不肯理會外面的訊息。
誰知這一夜又睡得十分不踏實,一邊昏昏沉沉感覺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一邊又覺得意識清醒得很,連窗外何時起了第一縷風、何時落下第一滴雨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以這算是怎麼個情況?難不成這一世命數詭奇,只需要助夜寒登基就算是她功德圓滿,可以飛昇回家了?
阮青枝不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她更願意相信這是更大的麻煩要來了。
果然到了三更時分,她敏銳地察覺到帳子外面多了一個人。
不是她的丫頭攜雲伴月,當然也不是夜寒,而是她記憶中完全沒有的、一個陌生的存在。
她試探著想開口說話,或者動一動手指,卻都沒能如願。
這顯然是個很糟糕的訊號。阮青枝頓時寒毛倒豎,心中飛快地盤算著:總不能是阮碧筠魂魄不死,又要來搶佔她的這具軀殼吧?
那可糟了!
沒等阮青枝想出對策,帳子外面已響起了輕輕的一聲嘆息。
卻是個男人的聲音。
阮青枝更懵了:她的院子裡,怎麼會有男人進來?程虎他們在外頭守著呢!西北軍將士守夜,總不至於放進來個大活人都看不見吧?
阮青枝越想越不解、越想越驚疑,嚇得連呼吸都忘了,凝聚了全部的精神關注著帳外,生怕那個不速之客忽然發難。
對方卻沒有發難,只是緩緩俯身靠近,然後——在床邊坐了下來。
登徒子?!
阮青枝頓時又吃了一嚇。
隨即釋然:她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照鏡子都會被噁心到,若真有登徒子能下得了手,她只能雙手抱拳稱一聲“壯士”了。
阮青枝覺得很放心,所以那個登徒子伸出手來摸她的臉的時候,她完全嚇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