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夜寒氣得夠嗆,“要死你自己死去,我不陪你!”
說到一個“陪”字,他自己忽又失笑。想到家裡那小姑娘一向是滿腦子怪念頭的,如今若知道他陪楚維揚死了,又不知要怎麼編排他呢!
不行,他可不能死!
夜寒在心裡暗暗地給自己提著醒,又聽見楚維揚嘀咕道:“你不想陪我死,就趕緊想想辦法活下去呀!你那小媳婦不是神醫嘛,這會兒你出來送死,她就沒給你準備點兒起死回生的神藥之類的嗎?我說凌老三,你家小媳婦會不會不是真的愛你啊?”
這話夜寒可就不愛聽了。
他的小媳婦當然愛他,不然難道會去愛楚維揚這種傻子嗎?姓楚的又沒機會當皇帝!
想到這兒夜寒又有些挫敗,正要生氣,旁邊山坡上已有利器破空之聲傳來。
果然是箭。
不但是箭,而且是綁了油氈點了火的那種。
這幫土匪不止會打仗,而且可以說是很會。此刻西北軍這些人都倒在地上,即使是從山坡上往下射箭也傷不到他們多少,但箭上帶火可就不一樣了。
就算射不中,也能燒死他們。
“不好!”吳林低吼,“山裡風大,咱們抵不過!”
說話間已有兩個土匪的屍身被火燒著了,火苗一點點高了起來,被風吹得四處亂竄。
西北軍將士的身上穿著鎧甲,火燒得慢一些,但照這個趨勢下去,燒著是遲早的事。
“爺,怎麼辦?!”少年小舟剛剛險險躲過一支箭,嚇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夜寒回頭向山坡上看了一眼,咬牙:“跳下去!”
他說的是那個陷阱。
眾將士沒有猶豫。他話音才落,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將士們立刻掙扎起來,活著的拉起死了的、輕傷的挽住重傷的,一寸一寸艱難地挪到陷阱旁邊,閉目摔了下去。
坑底響起幾聲“哎喲”,也不知是摔下去的還是被砸到的人在叫苦。
等眾人都回到坑底,清點人數,發現傷亡並沒有增加,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帶火的箭還在他們頭頂上飛來飛去,但這個陷阱造得頗為巧妙,除非極其精確地對準幾個特定的坑洞射箭,否則箭矢極難落下來。
即便有那麼一兩支漏網之魚,也已被洞口的殘雪撲滅了火,成了普通的箭了。
如此眾將士勉強算是有了一角棲身之地,但誰也高興不起來。
這陷阱底下沉澱了太多的毒藥,眾人一跌進來便覺得頭暈目眩,原本就沒什麼力氣的身子更沉重了些,胳膊腿彷彿有千斤重。
有人試圖脫掉鎧甲減輕負擔,但也無用,因為他們已經連解開腰帶扣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外面是被火燒死,跳進來也不過是慢慢地被藥迷倒罷了,左右都是死。
從不畏死的西北軍將士都覺得有些憋屈:從前與北燕賊子對陣那麼多次都沒死,卻不想竟要死在小小蟊賊手中!
他們明知這些賊匪必有來路,這會兒卻也無處去打聽,死了以後到了閻王殿去告狀都不知道該告誰。
不對,這個還是可以知道的。
老程他們忽然想起,先前摔下來的時候還順便提了兩個小賊墊背來著,當時那兩個小賊好像還吱歪了兩聲,或許是活的。
於是幾個士兵忙掙扎起身翻自己的身子底下,終於從兩匹馬的縫隙裡扒拉出一個活著的小賊來,拿尖刀在他面前一比劃:“說!你們是什麼人?!”
那小賊早已嚇得臉都綠了,哆哆嗦嗦道:“小、小人是山賊,是山賊!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賊個屁!”老程手裡的尖刀軟綿綿地架到了小賊的脖子上,“哪裡的山賊用得起重弩?哪裡的山賊懂軍陣?哪裡的山賊動輒上萬,占人城池無人敢管?”
他問一句就往那小賊的脖子上扎一下,雖然沒什麼力氣扎得也不疼,但那小賊還是嚇得魂飛魄散,連喊:“我說我說,好漢饒命……”
老程氣得差點扔了尖刀。
土匪才叫“好漢”,官兵都叫“軍爺”。這個沒眼色的小賊喊他“好漢”,是想跟他換個身份嗎!
這他孃的叫什麼事!
最可惱的是現在還不到生氣的時候。老程只得忍著氣,怒聲喝道:“說!”
此刻西北軍將士還有口氣的全都想法子靠在側壁或者馬背上坐了起來。那小賊看著黑暗中亮閃閃的一雙雙眼睛,打個哆嗦,結結巴巴地道:“我們不是山賊,是真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