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誰也不知道,就在上京城外不遠的官道上,那位將罵名與美名都一起扛在肩上的青陽郡主正經歷著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逃。
四五十名訓練有素的黑衣漢子手持長刀策馬揚鞭,跟在一輛式樣簡單的馬車後面窮追不捨。
馬車外面自然也是有人拱衛的,七八個勁裝的侍衛身形挺拔,一看便知是久經沙場,殺氣騰騰。
若是此刻有人站在局外俯瞰,必然會心懷惋惜地感嘆一句:馬是好馬,人也是好漢,只可惜……寡不敵眾啊。
積雪滿地,限制了奔馬的速度,當然也限制了馬車的。若非此刻正在逃命,單是這跑得歪歪斜斜的馬車以及越跑越打滑的馬,就足夠阮青枝笑一陣子了。
此時兩個丫頭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阮青枝倒還算鎮定,一手抓著車內的橫杆,一手扯著夜寒的衣袖,透過晃動的車簾去看身後的追兵。
夜寒沉聲道:“他們會追上來的。”
“但是我希望遠一點,”阮青枝道,“離上京太近了不好埋,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的。”
說話間追兵又近了些。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哨響,一支利箭直飛過來,紮在了車窗上。
阮青枝撇撇嘴,評價道:“射偏了。”
“風太大,”夜寒道,“已經很不錯了。你要小心。”
阮青枝點了點頭,下一瞬就看見夜寒撞開車門飛身躍出,騎上一匹馬,同幾個侍衛一起回身迎上了後面的追兵。
兵刃交擊聲很快響了起來。
馬車繼續向前疾奔,很快就逃出了弓箭的射程。車窗在紮了十幾支箭之後就沒有再遭遇意外,馬蹄聲漸漸平穩。
之後,馬車慢了下來。
雖然有程虎李三二人寸步不離地守著,但車伕顯然並不打算拋下夜寒和其餘的將士們。於是這一路走走停停,始終保持在能夠看到後面的人、卻不會被戰鬥殃及的距離範圍之內。
後面的追兵竟是出乎意料的強悍,在號稱可以以一敵百的西北軍將士面前,居然也並不十分落下風。
阮青枝起先還能像看熱鬧似的瞧著後面的戰局,後面卻漸漸地緊張起來,手扶著車窗再不肯移開目光。
但戰鬥中的雙方漸漸地纏鬥在一處,不再跟著馬車走了。
車伕已經竭力放慢了速度,卻還是免不了越走越遠。臨近傍晚風雪也大了起來,視線受阻,不過多時已經看不清人影。
“小姐,要不……咱等一等?”伴月擔憂地問。
阮青枝搖頭:“不能等。否則萬一是對方贏了,咱們來不及逃。”
伴月聞言立刻急了:“可若是對方贏了,殿下豈不是有危險?咱們就坐視不管嗎?”
“怎麼管?”阮青枝反問,“他若有危險,你能披掛上陣單槍匹馬把他救回來?”
伴月當然不能,但是阮青枝這副無所謂的態度還是激怒了她。小姑娘眼巴巴看著窗外,牙齒咬得咯咯響:“我只是覺得,殿下一定希望咱們與他共患難的。”
“他不會。”阮青枝反駁道,“夜寒一定希望我平平安安無病無災。患難什麼的,他不會拉上我。”
伴月憋了一肚子氣,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氣些什麼。馬車越走越遠,漸漸地大雪掩埋了車轍的痕跡,她們這一行人彷彿迷失在了這漫天漫地的大雪中。
“快些走,”阮青枝探出頭去向車伕吩咐道,“到前面鎮子上投宿。夜寒解決了麻煩以後自己會找來的。”
伴月聞言還想說什麼,車伕已經高聲答應著,響亮地甩了一下馬鞭,趕著馬車衝進了風雪的夜裡。
被馬車遠遠地甩下了的後面,廝殺漸漸接近尾聲。
夜,風雪正緊。
……
金瓦紅牆的宮殿之中,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君王的美夢。小太監惶惶不安的臉色,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扭曲。
“出什麼事了?!”無端被打擾的皇帝難掩憤怒。
“陛下!”小安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祁王府,有人闖入!”
皇帝臉色立時一沉。
傳說中藏有至寶的祁王府,被人闖入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大約每個月都有那麼三回五回的。
但他登基快二十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人為了這件事特地來吵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