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官員冷笑道:“先是以家人自居、後又為她請海燈,還說沒有結黨?”
“結黨?結什麼黨?”林近山大聲冷笑,“結黨算什麼?我們陽城百姓的命都是厲王殿下和郡主的!陽城百姓被困在城中等死的時候,是厲王殿下懲處亂民穩住了陽城人心,是青陽郡主不顧自身安危、千辛萬苦求得仙方救了大家性命!你們這些在上京尸位素餐的朝官知道什麼?說別人結黨,你們倒是也拿命去結一個黨看看啊!”
“林大人,”阮青枝皺眉站了起來,“陽城得脫大難,那是陛下的福祉,你們原不必待我如此。”
林近山躬身應是,又道:“雖是陛下的福祉,卻也是厲王殿下和郡主的仁心。郡主大仁大義,陽城百姓永誌不忘。從今往後,不管是誰跟殿下和郡主過不去,那就讓他們先從陽城二十萬百姓的身上踩過去!”
“豈有此理!”席上又有人拍案而起,“林大人!你是朝廷命官,不是江湖匪類!陽城百姓的性命是你可以用來對某人表忠心的嗎?”
旁邊另有一人補充道:“說起來,這‘朝廷命官’……林大人似乎不是朝廷任命的吧?”
阮青枝看著殿上的局勢,越看越覺得不安。
林近山卻依舊不慌不忙,從容道:“原來的府君李仲道李大人因罪伏法,按南齊律,下官身為監御史自當接下這個重擔。如今陽城危機已解,陛下若有新任府君派到陽城,下官自會退避。此刻陛下還不曾說什麼,大人又是何故要來挑這個刺兒?”
“行了!”皇帝忍無可忍,終於斷喝一聲,截住了底下官員們的話頭。
群臣聽見這一聲的語氣不對,立時震悚,齊刷刷地低下了頭。
皇帝向殿中環視一週,冷聲道:“林卿在陽城最艱難之際臨危受命,功勳卓著,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好好的宮宴,是叫你們來討伐功臣的嗎?青陽郡主有功是朕說的,你們有什麼不滿,衝朕來!”
剛才說話的那幾個官員頓時大驚,慌忙跪地請罪。
皇帝似乎越說越怒,拍案道:“百姓淳樸,對救命恩人真心欽敬又有何錯?你們口口聲聲說‘結黨’,青陽郡主她一個女孩子家,結黨來做什麼?”
群臣心道青陽郡主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當然此刻這種話最好不要說,於是殿中依舊寂靜一片。
皇帝氣沖沖撥出一口氣,向林近山道:“既然來了,就入席吧。此刻青陽郡主還有些事,等筵席散後你們再敘舊。”
林近山應聲是躬身退下,群臣也只得悻悻地回到席上。於是站在殿中的智音大師終於又回到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皇帝看看坐在旁邊桌上又開始大吃大喝的阮青枝,皺了皺眉,決定直奔主題:“智音大師,上次請你進宮來看個命數,無奈被旁事耽擱,今日只好再勞煩你一趟了。”
智音大師躬身道:“此乃貧僧分所應當。不知這看命之人……”
皇帝向旁邊小太監點了點頭,立刻有人退出去,不多時便將嬌怯怯的阮碧筠請了回來。
阮青枝有些吃驚:“咦,筠兒剛才做什麼去了?”
旁邊宮女使眼色叫她不要說話,她只得不太情願地壓下了疑問,看著阮碧筠小心翼翼向智音大師行禮。
“大師,”阮碧筠嗓音細細分外堪憐,“三年前光華寺中,小女曾有幸聆聽教誨,不知大師可還記得?”
“阮二小姐。”智音大師合十躬身還禮。
阮碧筠立刻露出喜色。
皇后清咳一聲,道:“既然大師認得阮二小姐,事情就更好辦了。阮家二女命數詭奇,大師想必是知道的。今日便請大師再驗一驗,看如今十四年過去,二位小姐命途可有變數?”
智音大師顯然是早知來意的,聞言也不驚奇,平平淡淡躬身答應了。
殿中群臣卻立刻緊張起來。歌舞早已撤去,眨眼之間滿殿已是鴉雀無聲。
阮碧筠也很緊張,纖手掩在袖底,十根手指絞在一起擰成了疙瘩。
阮青枝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甚至還抽空偷偷又給自己添了一杯酒。但在喝下那杯酒的時候,她還是不小心被嗆了一下,忙捂住嘴巴縮到桌子底下偷偷咳嗽。
此刻殿中人人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她這些小動作當然瞞不過眾人。阮碧筠看過來,眼中兇光畢露,敵意已經毫不掩飾。
夜寒穩穩地坐著,遙遙向阮青枝招了招手。
阮青枝略一遲疑,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阮碧筠溫雅地向智音大師行了一禮,低聲道:“十四年前承蒙空山大師斷命,認定我是拯救南齊江山萬民的鳳凰,碧筠深感惶愧。十四年來,碧筠時時以南齊百姓為念,不敢有分毫侮慢。天地有靈,當不負我。”
智音大師合十稱一聲“善哉”,又道:“二小姐生辰八字,先師與多位前輩皆已算過,都說是極好的。小姐此生富貴無極,福澤天下,當無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