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來了。
那個小姑娘也許想過要說,但他不肯聽。
他說:“你鬧夠了沒有?”
他還說:“這種栽贓陷害的小手段就不要用了,素兒不是那樣的人。”
秦素兒出身戲班,擅長模仿他人動作聲音,惟妙惟肖。
這一點他知道,阮青枝卻絕對不可能知道。
所以,她……
夜寒再次跌坐下去,渾身發顫。
直至此刻,他才知道那句“我白認識你了”是什麼意思。
她受了委屈、受了驚嚇,心裡卻還想著回來提醒他小心提防。哪怕親耳聽到他的聲音說要殺她,她也堅信那是假的。
可他,卻從未信她。
她也許是因為委屈而刻意冷漠了些,但即便如此她也曾幾次嘗試過把先前發生的事告訴他,而他每次都是忙不迭地打斷她的話、忙不迭地想把這件事揭過去,只因為不願聽到她“汙衊”秦素兒。
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他總以為日子還長,即便惹惱了她,也可以慢慢哄。
現在她走了,他卻完全不知道她這一夜在外面受了什麼樣的驚嚇和折磨,更不知道她是如何千難萬險逃回來的。
他只看到她平安無事,就以為事情可以揭過去了。
現在,這件事再也揭不過去了。
夜寒顫顫地迴轉身去試圖再握一握阮青枝的手,伴月卻忽然撲過來撞開他,伏在阮青枝身上大哭:“不許你再碰我家小姐!小姐有我和攜雲就夠了,你去陪著你那個秦素兒吧!”
“爺,秦姑娘她……”一個侍衛從外面撞進來,結結巴巴怎麼也說不利索。
夜寒抬起頭來,神色平靜:“出事了?”
“是是!”侍衛忙點頭,“很嚴重,她……”
夜寒忽然站起來,仰天而笑:“若是死了,就把屍首抬進來;若是活著,就讓她跪著爬進來!”
侍衛見他笑得不對,再也不敢多說,一陣風地衝出去傳話了。
過了足有小半個時辰,秦素兒終於被人抬了進來,卻並不是死的。
夜寒冷冷看著那幾個侍衛:“不是說了只叫你們抬死的?人沒死,你們抬什麼?”
楚維揚跟了進來,見狀忙吼那些侍衛道:“獻殷勤獻錯地方了吧?自去領罰!”
侍衛如逢大赦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楚維揚便走進來向夜寒解釋道:“夜裡秦姑娘從這兒出去的時候,被幾個醉漢……”
夜寒扶著牆慢慢地走了過去。
秦素兒睜開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爺,是素兒自己沒留神才被人盯上,素兒自己沒用,真的不怪阮小姐!”
夜寒蹲了下來,認真地看著秦素兒哭腫的眼睛:“你是因為在青枝面前受了委屈,出去以後失魂落魄,所以才沒留神被醉漢盯上,慘遭蹂躪了?”
秦素兒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爺,我不怪阮小姐,她是無意的!”
夜寒回頭向阮青枝躺著的床上看了一眼,忽然笑出了聲:“青枝說,她要跟我打個賭,賭你離開客棧之後一定會出事,我不信。她說,只要你出了事,她就萬死莫贖。”
秦素兒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只不知是被夜寒的話嚇到,還是被他的笑嚇到了。
夜寒伏在牆上笑了一陣,抬袖子擦了擦眼:“但是現在,萬死莫贖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