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不肯。
阮青枝好笑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外頭守著去!這裡一會兒還有外頭的女眷要來,你在這兒杵著像什麼事!”
夜寒有些不情願,又向阮碧筠警告地看了一眼,之後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阮碧筠被他那一眼看得心裡發寒,好一會兒才勉強擠出笑容,向阮青枝道:“姐姐,你那個奴才是不是太不懂規矩了?”
“是啊,”阮青枝抱怨道,“自從上次平安無事從京兆衙門出來之後就有點飄了,連我都管不住他。”
阮碧筠立刻閉嘴了。
二嬸方氏見狀便笑道:“到底是親姐妹沒什麼隔夜仇,昨天吵成那樣,一轉眼又好了。”
阮碧筠慌忙擺手:“二嬸別再提那件事了,我和姐姐可沒有吵架,昨晚的事……就是一點誤會而已!那時我是難過得傻了,滿心裡只想著母親的靈堂燒了,就沒注意姐姐受了委屈。祖母說得對,靈堂燒了就只是因為風大而已,是我和父親都想得太多了。”
方氏笑了笑立刻附和:“對對對,沒有吵架!遇上那樣的事,心裡焦躁也是難免。到底咱們做晚輩的沒見過什麼世面,遇上大事還得老夫人出面才鎮得住場子。”
旁邊眾人聽見這話忙也跟著附和。老夫人只得謙遜幾句,心裡卻仍舊七上八下的。
昨晚的靈堂燒了是因為風大,今天的白虹貫日是尋常天象。所以……都是巧合嗎?
她下意識地又向阮青枝看了一眼。
這時阮碧筠又在旁笑道:“我和妹妹們的壽禮都已經獻給老夫人了,姐姐的壽禮帶來了沒有?如今姐姐一幅畫價值千金呢,今日是不是要給老夫人現場作一幅?”
阮青枝搖頭,笑道:“我也就藏了那麼點兒本事,你就別打趣我了!老夫人又不是那些附庸風雅的書呆子,我送畫做什麼?”
阮碧筠似乎有些失落,頓了一頓又笑問:“那你到底是送的什麼嘛!就別賣關子了,拿出來給我們看一看好不好?”
阮青枝驕傲地一甩袖子,向她露出個得意洋洋的笑:“我送給祖母的,偏不給你看!”
說罷,她徑直走到老夫人面前,從袖中取出一隻極精緻的盒子來,躬身行禮奉上。
“這是什麼呀?”老夫人笑眯眯接了過去,就要開啟。
阮青枝伸手按住,撒嬌道:“我送給祖母的東西保密!所以祖母可不可以答應我,等壽宴結束之後再開啟?”
“喲,還賣關子吶?”老夫人又笑了,旁邊眾人忙也跟著湊趣,都說阮青枝太欺負她們這些“外人”了。
阮青枝只好繼續撒嬌,硬說提前開啟就失去了一大半的意義,辜負了她的一番苦心了。
於是老夫人立刻就把盒子交給小梅去收著了,誰要看也不給。
不為旁的,實在是阮青枝的禮物太讓她期待了。
這些日子阮青枝雖然不常到春暉院來,但日常的好東西可沒少往這兒送。什麼安神助眠的枕頭、治腿疼的膏藥、暖胃的粥……樣樣都是好的,今日送來的壽禮當然也錯不了。
於是任憑阮碧筠撒嬌撒痴好話說盡,那盒子裡的東西始終沒能看上一眼。
禮物這東西本來就沒道理當眾拆看的,再鬧下去就顯得太不懂事了,她只能作罷。
之後眾人無非聚在一處說說笑笑,氣氛漸漸地好了起來。那道刺目的白虹仍舊掛在天上,大家都儘量地不去看它,也就罷了。
時近中午,外頭賓客果然來了很多。
阮文忠在朝中的人緣原本算不上好,除了幾個在政務上有往來不得不交好的尚書侍郎之外,其餘人都在可來可不來之間。
因此,當阮文忠意識到來的人比意料之中多了兩倍不止、送的壽禮也比他原本相想象的更加豐厚的時候,他是懵了一會兒的。
後來轉念一想,他很快又明白了:他的女兒已經滿十四歲了嘛!明年這個時候說不定就是王妃了,當然要趁今年好好巴結一下!
想到此處阮文忠心下得意,在人群中愈顯得意氣風發,喪妻之痛徹底丟到了腦後。
但是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怎麼賓客迎到花廳之後,談論的話題總離不了那個“棲梧老怪”?
他已經派人打聽過了,當然知道“棲梧老怪”就是他那個孽障大女兒,也知道棲梧老怪在宮裡的菊花宴上大出風頭,但是……
不至於就比一個天定鳳命更重要了吧?
阮文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他只是因為喪妻而錯過了一場菊花宴,怎麼感覺現在滿上京的人說話他都插不上嘴了?
倘若話題是別的也就罷了,最可笑的是,人家議論的是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