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人也已轉過了月亮門,依舊是一襲黑袍身形挺拔,一張烏沉沉的鐵質面具遮住了整張臉,令人望而生畏。
阮青枝迎上兩步,看著他皺了皺眉:“誰讓你回來的?”
“小姐,”夜寒躬身行禮不卑不亢,“差事辦完了,我自然便回來了。”
“你就是夜寒?”京兆尹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威嚴地打量著他:“你去辦了什麼差事?”
夜寒微微仰頭,顯然並不打算彎腰行禮:“奉我家小姐之命去見茂泉先生,莫非也觸犯王法?”
“茂泉先生?”京兆尹一驚,“哪個茂泉先生?”
難不成是本朝書畫界耆宿茂泉先生?那可是連宮中宴請都懶怠去、隨隨便便就敢給王爺們甩臉子的人!
這種人物最是不畏權貴,即便阮文忠親自去他門前站上三天三夜,人家只怕也未必肯露一露臉。可是這個奴才剛剛說什麼?
他,奉小姐之命,去見?
去“見”!連一個“求”字都不肯說嗎?
簡直是笑話!京兆尹冷哼一聲,嘲諷地眯起眼睛看著阮青枝,等她自己臉紅。
阮青枝並沒有臉紅,倒是夜寒在旁邊平平淡淡地道:“沈大人身為上京父母官,若是連京中有幾個茂泉先生都不知道,還是趕緊考慮換個師爺吧,否則容易誤事。”
“你!”京兆尹氣得夠嗆,黑著臉追問:“所以茂泉先生跟你說什麼了?”
問出這一句之後他立刻又看向阮青枝,擺明了是在等著她鬧笑話。
夜寒沒有理會這位內心戲豐富的沈大人,自向阮青枝道:“茂泉先生很生氣。他讓我回來問問您:既然太后下令禁足,你為什麼還能去聚墨齋?既然能去聚墨齋,又為什麼不能去折桂堂?”
“呀!”阮青枝訕笑撓頭,“我不知道朱師傅把我去過聚墨齋的事也告訴他了!怎麼辦?那個老爺子是不是很生氣?”
夜寒一板一眼地道:“原話是這樣的:‘那個刁鑽的黃毛丫頭,這是在消遣老夫呢!你回去告訴她,三日之內若不來見我,以後跪上門來我也不見了!叫她別後悔!’”
“哎喲,”阮青枝一臉苦相,“這可是不去不行了!怎麼辦?我最怕見那種老傢伙了!”
夜寒從懷中取出一隻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來遞給她,道:“這是茂泉先生連夜為你刻的印章。他說請你看在印章的份上,儘快撥冗去折桂堂一敘。”
說完之後他怕阮青枝不明白,又補充道:“這是在諷刺你呢,我看那老傢伙是真生氣了!”
阮青枝把玩著印章隨意擺擺手表示並不在乎,京兆尹在旁已完全呆住了。
他是耳朵壞掉了嗎?為什麼聽這言下之意,竟好像是茂泉先生主動要見阮大小姐?阮大小姐找藉口不肯去,派個奴才打發人家?茂泉先生生氣了,一邊生氣一邊還連夜給人刻印章討好?
怎麼可能!做夢呢吧?這主僕兩人也太能演了!
戲這麼足,心裡一定有鬼!
京兆尹定了定神,重新恢復了威嚴的姿態:“夜寒,你跟本官往京兆衙門走一趟!”
“好。”夜寒半點兒也沒遲疑。
旁邊伴月卻急了:“為什麼啊?夜寒他犯什麼錯了?”
阮青枝也表示不服:“夜寒無罪,我不同意你們帶走他!”
京兆尹冷冷地道:“有罪無罪,去衙門裡問一問才知道!左右,帶走!”
旁邊幾個衙役立刻答應一聲衝上前來,拎著繩子虎視眈眈便要拿人。
阮青枝看到這一幕徹底火了:“你說帶人去衙門,就是這種‘帶’法?合著先前說他是什麼英雄什麼勇士都是騙人的?你們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把我的人當賊拿?”
“阮大小姐,”京兆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您說此賊是您的人,證據何在?他的賣身契在何處?恕下官多嘴一句:若無身契,此人便算不上您的奴才。既不是奴才——您在內宅之中私藏男子,恐怕於名聲有礙啊!”
“那是我的事!”阮青枝咬牙,“總之你今天不能帶走他!”
她態度很堅決,攜雲伴月也毫不遲疑地走過來站在她身邊,主僕三人一起將夜寒擋在了身後。
阮文忠厲聲呵斥:“混賬東西,給我回來!官府拿人,豈有你橫加阻撓的份!”
老夫人也拄著柺杖急急上前:“大姐兒,你不能跟官府的人撐架子啊!官府只是帶夜寒去問問,他若無罪,過兩日自然會放回來……”
阮青枝猛然回頭,惡狠狠地向眾人環視了一圈:“你們,都是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