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枝有些好奇,便刻意放輕了腳步走過去,靠在牆邊站定了。
只聽金氏的聲音冷冷地道:“不管怎麼說,你如今還是相府嫡出的二小姐,我卻已經成了個什麼都不是的‘平妻’,你還有什麼不平的?”
阮碧筠的聲音冷硬,似是在咬牙切齒:“此嫡出跟彼嫡出能一樣嗎?要不是因為你……”
阮青枝聽到此處抿嘴一笑,正要掉頭走開,不料金氏忽然從廊下衝出來,差一點跟她撞個滿懷。
“喪門星,你還敢笑!”金氏顯然正憋了一肚子氣沒處發,一看見阮青枝立刻來了精神,揚起巴掌便要打。
阮青枝忙閃身躲過。退後幾步含笑行禮:“金夫人。”
“賤種!你叫我什麼?!”金氏暴跳如雷。
阮青枝站直了身子,笑得眉眼彎彎:“也許是我叫錯了?母親雖成了平妻,我和筠兒卻還是要跟從前一樣喊你叫‘母親’?這樣當然更好,可是母親您為什麼管我叫‘賤種’?您是在罵您自己,還是在罵父親?”
“我當然是在罵你!”金氏鐵青著臉怒視著她,“賤種!你父親是作了多少孽才養出你這麼個破家滅門的東西!”
阮青枝斂了笑容面露驚恐:“破家滅門?天吶……母親這是在詛咒妹妹當不成皇后嗎?否則我阮家何至於破家滅門!”
說話間阮碧筠也走了出來,眼圈紅紅,神態倒還是一如從前:“姐姐這是說哪裡話?母親不過是心緒不佳胡亂發洩幾句,咱們做兒女的擔待著些也就罷了。”
“妹妹說得是。”阮青枝微笑著轉身同她行了平禮,一如往常在外人面前那般親暱:“你的臉色不太好,怎麼了?”
阮碧筠仰頭看看天:“沒事,今日風大了些,吹得不舒服。——姐姐是從哪裡來?今日一早就聽人說你出去了,那麼大的雨……”
金氏眯起眼睛往阮青枝身上打量了一番,一肚子怒火終於有了去處,當下便陰陽怪氣地道:“大雨天出去才好呢!大雨天走動的人少,正方便做些鬼鬼祟祟的事啊!”
阮青枝不慌不忙:“這是母親的經驗之談嗎?女兒記住了。”
金氏嘿地冷笑了一聲:“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賣弄唇舌,我只問你:你身上這件裙子是哪兒來的?大清早瞞著人出門,回來的時候裙子都換了,呵!”
阮青枝笑了笑並不打算解釋,阮碧筠卻又走上前來,笑道:“這裙子的面料很好呢!瞧著像是宮裡用的東西,姐姐好福氣!”
阮青枝好笑地斜了她一眼,輕飄飄地道:“妹妹若也想要這樣的‘好福氣’,我借你幾兩銀子也去買一條就是了,又不貴。”
阮碧筠愣了一下。
阮青枝向四周看了看,不見有旁的奴才在,便斂了笑容冷冷地道:“咱們母女姐妹三人互相憎惡,心知肚明,又何必浪費口舌說這種沒根由的閒話,能說死人還是怎的?母親妹妹若無別事,我便先回去了!”
金氏原本還想說什麼,看見旁邊的夜寒又有些打怵,只得不太甘心地將嘴邊的風涼話嚥了下去。
阮碧筠卻依舊維持著笑容:“姐姐才回來,只怕還不知道吧?睿王殿下剛剛派人來提親了。”
“哦?”阮青枝有些意外,“這麼快啊?那恭喜妹妹了。”
阮碧筠搖搖頭,笑意更深:“不是啊姐姐,殿下提的是你呢!”
“什麼?”阮青枝呆了一呆。
片刻之後又展顏笑了:“不管提的是誰,都是好事啊!妹妹不向我說聲‘恭喜’嗎?”
“當然要恭喜,”阮碧筠臉上笑意漸收,“殿下說了,雖然姐姐已經顛倒黑白把那日的事掩蓋了過去,但事情真相如何你與他都心知肚明,他斷不能當作沒發生過。所以殿下願意負責,待你及笄之後便接入府中為妾。”
阮青枝微微皺眉。
阮碧筠嘆口氣,露出悲憫的神色:“姐姐,我知道做侍妾委屈了你,這件事父親也在猶豫……”
阮青枝眉頭越皺越緊,神色終於有些惶急:“我不委屈!筠兒,該委屈的是你啊!你與我同一天及笄,照理說完全也可以同一天出嫁,他提親為什麼只提我不提你?莫非他不想娶你了?”
阮碧筠的臉色立時變了。
阮青枝急得跺腳:“這件事你要問他呀!納妾根本不需要提前準備什麼,娶正妃卻要問名換帖三媒六證很多麻煩的!他若是打算明年娶你做正妃,很多東西從現在就應該開始預備了!這會兒他竟只說要納我為妾,絕口不提娶你為正妃的事,莫非變卦了……”
金氏聞言頓時跳腳:“喪門星,閉上你的臭嘴!”
阮青枝並不肯閉嘴,反而越說越快:“不過母親妹妹也不要太擔心,如果睿王不娶妹妹,大不了我努力一些,到時候再想法子讓他把我扶正就是了!反正不管是妹妹還是我做太子妃都一樣,咱們孿生姐妹原本便不分彼此嘛!”
“你做夢!”金氏氣得撲過來抓住她便要打,“喪門星!你做你孃的春秋大夢!”
阮青枝連連後退彷彿受了驚嚇,金氏便在她後面追,拖著哭腔咒罵:“你還想做太子妃?我告訴你,別說做王府侍妾,你想做王府的丫鬟都沒門!你這樣的也就只配嫁個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