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氣得瞪眼,之後又冷笑:“看來,你是打定了主意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也好,那本王就跟你算算總賬!”
阮青枝不懼,坐正了身子撇撇嘴道:“這就要算總賬了?可見殿下的肚量也不過如此。不過,你這個樣子總算正常多了!”
為避免被當場氣死,凌霄不肯再看她,偏過頭看著對面的車窗冷冷地道:“仲秋夜,你推筠兒落水,害得她感染風寒,此罪一;你給阮老夫人下毒,坑騙生母頂罪入獄,連累筠兒陪你由嫡變庶貽笑天下,此罪二;欒府宴上,你當眾大談筠兒打死惡奴之事,使得坊間傳出筠兒暴虐兇殘之流言,此罪三;你推國公府柳嬌嬌落水,又出面施救,以無辜之人性命作賭邀買人心,此罪四。”
他一條一條列數罪狀,阮青枝雙手托腮靜靜地聽著,並不辯駁,只唇角微勾笑得嘲諷。
凌霄偏過臉來,冷冷地逼視著她:“即便本王不計較你今日無禮冒犯,只適才說的這四樁已是必死之罪!筠兒念及手足之誼多番替你求情,本王卻不忍見她受那般委屈!你自己說,本王該如何處置你,方能為筠兒討回公道?”
這是當面問到臉上,不能不答了。
阮青枝斂了笑容,認真地看著他:“殿下,您剛才為我列出的那幾樁罪名,您自己真的相信嗎?”
“本王自然相信!”凌霄擲地有聲。
阮青枝點點頭,平靜道:“我只能告訴你,你所知的那些全都不是真相。”
凌霄冷笑不語。
阮青枝移開目光,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出言辯解也並不是為了讓你相信。睿王殿下,假設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又能奈我何?你不是京兆衙門,你也不在刑部任職。你只是一位皇子、一位王爺,你並不掌管刑獄。”
凌霄大怒,厲聲喝問:“所以你就可以有恃無恐,百般欺凌本王的王妃、你的親妹妹?”
阮青枝不慌不忙:“殿下,請恕我提醒一句,您還不曾正式向相府提親,陛下更不曾有賜婚聖旨送到相府,所以這‘王妃’二字請慢些出口,否則只怕於我妹妹名聲有礙。”
凌霄嘿地又笑了一聲:“你倒是懂得不少規矩!”
“而且我還懂得利用規矩,”阮青枝平靜地道,“以及利用人心。”
凌霄憤怒地盯著她,氣得說不出話。
一位王爺的怒氣是非同小可的,若是換了旁人在此,只怕早已被嚇得渾身發抖俯伏在地了。
偏偏阮青枝對什麼天家威儀全然無感,竟優哉遊哉地倚著車窗閉上了眼:“睿王殿下可是天下稱頌的賢王啊,活菩薩似的人物,怎麼能跟一個小女子計較?如今滿朝文武都在嚷著立太子,皇上正猶豫不決呢,這個時候您可不能毀了悉心經營多年的賢德名聲,更不能隨意插手旁人的家事、插手刑部的案子以及京兆衙門的案子……”
凌霄恨恨看著她含笑的側臉,氣得幾次攥緊了腰間的佩劍。
只因阮青枝所說的,全是事實!
他今日進相府,原本就是為了尋個由頭好好羞辱她一番替阮碧筠出氣,可偏偏阮青枝放肆無禮當面罵他了,他反而不好再動手。
否則便是他沒有容人之量。
一個未及笄的孩子竟有這般心機,可想而知他的筠兒這些年在府中受了她多少算計!
凌霄越想越恨,雙拳攥得死緊,心裡的那個念頭漸漸堅定:
看來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了。他可以忍一時之氣,卻決不能讓這個蛇蠍一般的妖女再有機會傷害筠兒!
阮青枝當然不知道凌霄在想些什麼。見他許久沒有說話,她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裡暢快許多。
如今就只希望這位睿王殿下能聽得懂她的言外之意,不要再多事去管金氏的案子了,否則後頭的糟心事只怕還是少不了啊!
正這樣想著,耳邊又聽到凌霄開了口:“儲位之爭遲早會有結果,本王與筠兒的婚事也很快就會定下來。你此刻所倚仗的東西能讓你安穩多久?”
阮青枝睜開眼,平靜地看著他:“我多活一日是一日,並不在意今後如何。睿王殿下想要處置我,青枝靜等您方便動手而不懼天下悠悠之口的那一天。”
“哼,裝模作樣!”凌霄冷笑嘲諷,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自管閉目養神去了。
阮青枝見狀也不再多費口舌,趁這點兒工夫又靠在車窗上,繼續歇息。
她先前中毒之後的遺症還未全消,渾身上下骨頭都在隱隱作痛。也虧得出門之前趕著先吃了早飯攢了點兒力氣,否則這一路顛簸就要了她的老命了!
阮青枝深知凌霄斷然不會有心情邀她同賞紅葉,此次出遊分明是個“陽謀”,幾乎毫無疑問是衝著她的性命來的。
不能明目張膽處置她,還不能讓她死於意外嗎?
凌霄定然會這樣想也會這樣做。所以阮青枝一路精神緊繃,不住地偷眼觀察凌霄的臉色,試圖把他的打算猜出個大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