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確鑿?”老夫人冷笑轉身,“證據在何處?在你派人去春暉院偷走的藥渣裡,還是在你逼迫大姐兒吃下去的那包紅糖裡?”
金氏向後踉蹌兩步,大驚失色。
阮青枝抬頭向老夫人臉上看了一眼,心下微微有些驚異,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這時小廝們已從堂中搬了椅子出來請老夫人坐下,方氏李氏諸人還在七嘴八舌地追問根由。
老夫人拂袖坐穩,眯起眼睛看向金氏。
金氏偷偷拽了拽阮文忠的衣角,後者飛快地後退兩步避開了她。
金氏頓時孤立無援,只得扶著膝蓋慢慢地跪了下去,面色漸漸慘白。
老夫人恨恨地瞥了她一眼,抬頭向阮青枝道:“前頭的事,你來給你叔叔嬸嬸們說一說吧。”
阮青枝乖巧應聲,不急不慌地將那夜榮萱堂失火、老夫人受傷喝藥中毒的事逐一說了,最後哽咽著總結道:“藥渣被盜,母親口中說每個人都有嫌疑,後來卻只搜查了我的惜芳園,從婢女身上搜出一包紅糖就說是證據確鑿。我也不知道母親為何會如此堅信毒是我下的,即便我已當眾將那包紅糖吃了下去,母親還是堅持要以毒害尊親之罪殺我!”
眾人聽她說完頓時譁然。金氏氣急敗壞,指著阮青枝尖聲怒罵:“賤婢!那是因為你手中……”
說到此處她猛然醒過神來,慌忙住口。
阮青枝淚汪汪地看著她,追問道:“我手中怎麼了?莫非母親認為我手中應當有一包毒藥?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錢媽,你是出事前一天才到惜芳園來服侍我的,應當還來不及與我同謀吧?你來跟大家說一說,我是會下毒謀害祖母的嗎?”
今日錢婆子是在金氏身邊伺候著的,先前同薛婆子一起拖著阮青枝往地上踹的人就有她。
這會兒阮青枝忽然點到她的名字,眾人俱是大為驚詫。
錢婆子心中只暗暗叫苦。
她頭腦發懵糊里糊塗地跪到地上,抬頭看看金氏,又看看老夫人,哆嗦了好一陣子才咬著牙磕磕巴巴地說道:“老奴……不、不知道什麼毒藥,……惜芳園沒有毒藥。”
此話一出,金氏偷偷抬手抹了把汗。
阮青枝眯起眼睛笑了。
老夫人下令將錢婆子拖出去,又抬頭對眾人說道:“老身雖說一條腿已經邁進了棺材,心裡卻也未必就糊塗了。忠兒媳婦,是你自己說實話,還是老身替你說?”
金氏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媳婦不知道母親要說什麼。”
“那好,”老夫人拿柺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小棠,你來說!”
門口有人喊道“讓一讓”,人群瞬間向兩邊分開。婢女小棠被周嬤嬤拖著進來,像丟麻袋似的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秀氣的小臉紅腫不堪,竟是事先已經審訊過的。
此刻這小姑娘早已沒了先前的機靈勁兒,跪伏在地上只管抽抽搭搭哭個不住。
周嬤嬤退到老夫人身後站定,冷聲斥道:“別哭了,以後有你哭的日子呢!”
小棠嚇得一顫,忙抬袖擦淚,抽噎道:“奴婢不敢說謊,那些藥材……都是夫人給的,熬煮之前只有夫人身邊的小環碰過!剩下的藥渣也是小環拿走了,她說她自己那兩天也有些心悸失眠,想把那些藥渣撿回去再煮一遍自己喝……出事之後奴婢知道上了當,怕嬤嬤責罰,所以一直不敢說……”
金氏聽到此處忙叩首哭道:“老夫人,媳婦不知道這件事!小環那個賤蹄子平日看著是老實本分的,媳婦實在沒想到她會幹出這種事來啊!”
老夫人看著她,冷笑不語。
阮文忠在旁發出一聲厲喝:“小環,跪下!”
這時眾人心裡大致已經有數,看向阮文忠夫婦的目光更添了幾分鄙夷。
奴才都是為主子做事的,如今罪名落到了小環的頭上,身為主子的金氏還想置身事外,當旁人都是傻子嗎?
小環跪了下來,只管磕頭並不說話。
阮文忠撩袍向老夫人跪了下來,沉痛地道:“兒子愚鈍,誤信人言險些冤枉了青枝,幸虧母親慧眼如炬看出了真兇,兒子實在惶愧……兒子這就把罪奴小環送到京兆衙門去,請母親千萬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