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映雪守著賴影竹從早上坐到了下午,她知道自己這個閨蜜是為了什麼而來,正是因為知道,洪映雪的心裡面更痛。
她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將影竹關在自己這裡,難道說楚邑這次失陷還和自己這位閨蜜扯上了什麼關係?她只不過是揚威武館的一名弟子而已,雖然頂著個大師姐的名頭,但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更何況,她的哥哥可是整個青山讀書人的旗幟,師父更是大名鼎鼎的神捕,洪映雪怎麼也不相信賴影竹會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蠻子有什麼瓜葛。
有幾次洪映雪幾乎忍不住要去找父親問個清楚,但是想想父親的脾氣,剛剛奪回楚邑,父親一定有一大攤子事要忙,自己難道連父親都不相信了嗎?
坐在床邊,洪映雪低聲和賴影竹說著這兩天自己的遭遇,那天瞧見父親被拖進了林子裡,她真的是嚇壞了。那個時候,她滿腦子都是要將父親救下來,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清白。
要不是那個天神一樣的少年乘著異獸到來,自己的清白怕是要真的葬送在那個惡魔的手裡,直到現在,只要一合上眼,那雙毛茸茸的大手,就好像還在自己的眼前晃悠,這幾天,洪映雪壓根兒沒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整個楚邑,現在能讓洪映雪說說心裡話的也只有床上這個少女,她為了自己,一大早便趕到了這裡,可是自己是怎麼對她的?洪映雪拿著手帕,輕柔的給少女擦去額角的汗水,忽然瞧見少女朱唇微啟,像是在說著什麼,湊近了聽,竟然是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瞧了瞧放在茶几上的黑色長針,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自從被這枚長針刺了一下,自己這個閨蜜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沒想到,就算變成了這副模樣,心裡惦念的還是自己,洪映雪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映雪!”洪映雪正抹著眼淚,忽然聽見父親的聲音,心裡面突然就有些惱,嚯的轉過了身子。
“爹,你那根長針到底是什麼東西?影竹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洪映雪雙目圓睜,小拳頭握的緊緊的,死死的咬著嘴唇,像是要找誰拼命。
洪信沒有去看女兒的目光,那根長針是什麼?他不知道怎麼和女兒解釋,也不知道解釋了她能不能聽得懂,走到床前低頭瞧了瞧,還好,只是昏睡了過去。
“映雪,爹知道你心裡面難受,但你得相信爹爹,爹知道你和影竹關係好,更何況她又是獨行的關門弟子,爹又怎麼會害了她?”洪信憐惜的撫摸著女兒長長的秀髮,眼睛裡滿是慈愛,“眼下的楚邑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太平,你們留在這裡,爹爹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
“真的?”聽到洪信這樣說,洪映雪的拳頭鬆了鬆,但心裡面還有些將信將疑。
“當然是真的,爹爹幾時騙過你?”洪信佯裝不悅,只是在心裡面嘆息了一聲,人有時候為了夢想,總是要捨棄些東西才行,但洪信並不想說,這些東西對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來說還有些太過沉重。
“原來洪大人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影竹姑娘,晚輩倒差一點就誤會了大人。”洪信正準備帶著女兒去給老太太瞧瞧,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心裡面著實一驚。自己這個縣衙雖稱不上是銅牆鐵壁,但前面院子裡少說也有幾十號人手,就是房門外也有四個衙役守候,怎麼就被人無聲無息的摸了進來?
洪信下意識伸手去腰間摸刀,不管進來的是誰,絕不能讓他傷了映雪,一抬頭,卻瞧見女兒的眼睛裡滿是喜悅,伸出去的手不由得頓住,緩緩轉回身。
“李青兄弟?你不是在武館?怎麼會來到這裡?”洪信是真的有些意外,揚威武館有臧龍在那裡盯著,雖然要說起身手,無論是魏獨行、李青,亦或是高大林,隨便拎出來一個,若是想走,臧龍怕是都攔不住。但是洪信知道這些人本事雖大,卻不會無視法度,既然早上不走,想必沒得到自己的允許之前,都還會老老實實的待著,只有李青讓洪信的心裡沒有把握。
果然,意外還是發生了,突然見到了李青,洪信的心裡面有些慌,這個少年的本事,洪信是親眼瞧見過的,眼下縣衙裡還藏著個重要的人物,無論李青是什麼身份,都不能讓他發現了那個人的存在。
“武館?若是晚輩還在武館,又怎麼有幸見識洪大人的待客之道?”要不是親眼瞧見,李青真的不會相信洪信竟然會這樣對待賴影竹,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是桌上那枚黑色的長針,李青又怎麼會不認識?玉家的人當真是無孔不入,只是洪信又是怎麼和他們扯上了關係?瞧著床上賴影竹的模樣,十之八九是拜這根長針所賜,但洪信又為什麼要這樣做?李青沒忘記第一天到達楚邑時瞧見的場景,這一家子在那些蠻子的手上受了怎樣的屈辱和折磨,難道這些洪信已經都忘了?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洪信靜靜的望著李青,今天這事兒看起來是躲不過去了,想想自己的運氣實在是不怎麼樣,只需要兩天,赫連大人就會帶著金睛衛返回,到時候整個楚邑就會真正交到自己的手上,那些抱負,那些夢想,在未來都會在自己的手上一一實現,但是這可恨的老天竟然連兩天的時間都不願給自己留下。
看了眼女兒,目光中滿是擔憂和忐忑,洪信知道,孩子畢竟是大了啊,洪信在心底裡嘆了口氣,無論怎樣,自己都不能讓孩子對自己失望,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想法子拖上一拖,反正那些妖魔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讓李青他們將怒火發洩到他們身上好了。
“李青兄弟,”洪信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從桌上拿起了黑色的長針,“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不瞞你,這枚長針叫做墨玉針,是黑暗魔山欽原一族的物件…”
李青靜靜的聽著洪信的講述,果然一切又和玉家扯上了關係,那些妖魔不但要用楚邑百姓的血肉為他們的三公子療傷,更是打著《素靈錄》的主意。為了這些,這次不但玉飛瓊和玉飛梅來了,玉家的家主玉梟更是親自出馬,難怪洪信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說到底,他不過是一縣的縣尉,哪裡見過這樣的高手?在他看來,就算是整個楚邑的百姓都豁出命去,怕也不是那些恐怖妖魔的對手,既然這樣還不如虛與委蛇,靜待援軍的到來。只是金睛衛就在城外,拖的久了,城內有玉家的妖魔作祟,城外有金睛衛虎視,一個小小的楚邑恐怕頃刻之間便會易主,到時候滿城的百姓還不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洪大人,”李青沒有責怪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畢竟身為一縣的父母,他要顧及的東西實在太多,“對那些妖魔,只是一味地隱忍,只會換來屠刀。如今金睛衛就在城外,就算咱們想要出去求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拖的久了,楚邑必定重新陷入戰火之中,還不如大家夥兒擰成一股繩,與玉家殊死一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李青身上的氣勢一點點升騰,血色的長槍像一條巨龍在房間裡來回本奔騰,不屈的戰意好似風暴,一次次衝擊著洪信的內心。
“好!”洪信似乎下定了決心,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倒是老哥哥糊塗了,與其跪著生,不如站著死,老哥哥不過是一介書生,接下來該怎麼辦,李青兄弟你說句話,這次老哥哥絕不後退,從現在開始,整個縣衙上上下下全都聽你的調遣。”
聽著爹爹這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頗有些九死無悔的氣勢,洪映雪的眼中全是欣慰和喜悅。
一旦下了決心,這個一縣之長的又恢復了雷厲風行的氣勢。時間不大,一道道命令傳下,整個縣衙上上下下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救醒了賴影竹,洪信帶著大家夥兒來到了後院的一處偏房。
“姓洪的,你可想好了,要是今天你敢將我交到他們的手上,赫連大哥一定不會放過你,到時候不但是你,整個楚邑都將為了你這個愚蠢的決定付出代價。”偏房裡,一個少年瞧著洪信氣急敗壞的叫嚷。
眼前這個少年,李青認識,呼延天驕,這小子果然被洪信藏在了這裡。眼下情勢緊急,李青哪有耐心去和這小子浪費口舌,走上前只是一掌,少年立時閉了嘴,軟倒在地。
縣衙的大堂一片肅靜,幾十名衙役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院子裡充滿了凜冽的殺氣。這段日子,整個楚邑,哪一家哪一戶沒有受過那些蠻子的欺壓折磨?院子裡的這些漢子心裡早就憋著氣,現在聽到縣君終於下令,一個個磨拳擦掌,做好了準備要和那些妖魔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