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女哭了一會兒,心中惦念李青,各自收了淚,又轉身回到李青身旁。簡秋山向饅頭和霍大猛招了招手,一起走了出去。
方才忙著招呼兩個少年,簡秋山並未細看,此時望著眼前這紅衣女子,簡秋山總覺得在哪裡見過,聽霍大猛提起司徒秀,簡秋山猛然記起,年前妹妹偶感風寒,自己曾帶著妹妹去過浣花館。這司徒秀十分奇怪,浣花館並非是個醫館,而是一所專賣女子衣物、胭脂的鋪子,司徒秀是這鋪子的掌櫃,雖說時常給人瞧病,但卻總是將自己隱在紗幔之後。但自己雖沒見過,妹妹卻去過浣花館幾次,又都是女子,想來應該見過。
簡秋山正要去找妹妹問問,門外一女子已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青兒哥醒了。”簡曉欣一進門便忍不住興奮叫嚷。
李青朦朦朧朧中只覺體內似有無數鋒利的尖刀刮過,又似有猛烈的火焰灼燒,似乎下一刻便要死去,忍不住大叫,偏又叫不出聲來,想看看四周有什麼人在,偏又一片黑暗。心中正自惶急,忽然像是有許多尖銳的銀針刺入身體,那銀針所到之處立時如同淋了一場甘露,那些灼燒、割裂的痛苦立時減輕了許多,李青與這煉獄般的苦痛對抗了許久,此時痛苦一緩,只覺疲累欲死,不覺沉沉睡去。睡夢中,好像自己漂在海上,海水溫暖而溼潤,一點點向身體裡滲去,李青只覺十分飢渴,貪婪的吞噬著,漸漸那些碎裂的經脈竟一點點癒合。忽然海水中漂來一朵幽藍的大花,那大花漸漸漂到李青身旁,李青體內那隻龍雀原本正在沉睡,此時忽然興奮了起來,張口一吸,便將大花吸入口中,虛幻的身體上閃過五色流光,龍雀似乎極是歡喜,仰天長鳴,重又振翅飛起,張口吐出道道藍色光華,伴隨著龍雀飛翔,大海陡然升起波濤,無數海水蜂擁著衝入李青身體,在經脈中來回沖刷。
不知過了多久,李青只覺體內經脈變得更加寬闊、厚重,只是那隻龍雀重又陷入沉睡,身體似乎更加虛幻,體內靈氣也恢復到原本的樣子,在沒有了五色光華。神闕穴中巨大的門戶沉默屹立,上面現出一隻藍色大花。那大花光暈流轉,火焰一般在門戶上灼燒。巨大的門戶雖還許多破損,卻再不似先前那般死氣沉沉,反而有一絲淡淡生機流轉。
李青一睜開眼睛,便看到兩名老者正站在身旁,幾個夥伴圍在一旁,正緊張的望著自己。
“村長爺爺—”,李青十分意外,他怎麼也沒想到醒來後竟會見到村長,還以為自己回到了村裡,連忙起來行禮,四周一片驚呼,眾人紛紛走避,李青這才驚覺自己正站在一口大缸之中,此時忽然站起,帶得水花四起,將四周眾人濺了一身。
村長見李青行動自如,似乎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好上一些,心頭的石頭略略鬆了鬆,連忙招呼眾人將李青扶了出來。簡秋山在一旁見李青無礙,擔心他受涼,便去取來自己衣衫讓李青換上。
眾人退出房間,回到大堂剛剛坐定,便見衙役帶著一名捕快急匆匆趕了進來,那捕快見堂上除了自家大人,簡帥竟然也在,趕忙上前見禮,又見除了兩位大人,還有幾個少年和一名老者在側,便猶豫著該不該說。
簡大壽見捕快的神色,知道出了事情,原本今天聽了老夥計的話,心中便十分愧疚,現在一見捕快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一陣惱怒。
簡秋山在一旁看到父親臉色,心中有些奇怪,這些年無論遇到什麼風浪,都鮮少見到父親動怒,今日這是怎麼了?心裡想著,趕忙吩咐捕快快說。
捕快將孫家窪的情況一一說了,眾人聽聞無不色變,簡秋山一掌拍在案上,心中實是憤怒已極,好半晌方才平復了心神。剛差人去請主簿過來商議,便見李青快步而來,徑直走到案旁,將手中的物事放在案上。
眾人不明所以,一起圍了上來,見案上放了一枚銅釘。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李青是何用意。
李青在房中換衣時,驚覺一直隨身佩戴的虎牙項鍊不見,這項鍊是父親相贈,須臾不曾離身,李青心中著急,連忙將換下的衣衫一件件尋找,不想未找到項鍊,卻發現了這枚銅釘。李青雖不知這銅釘的作用,但響起小蝶臨別時曾偷偷交給自己一件事物,自己隨手放在懷中,想來便是這銅釘。既是小蝶相送,想必有些深意,便想著拿給簡秋山看看,不想這位縣君大人竟然也不知曉此物的來歷。
眾人正在犯難,一青衣男子從門外走入,簡秋山一看,連忙起身相迎,將男子拉了過來一同辨認。
男子給簡家父子和村長一一行禮,這才將銅釘拿起,看了一會兒,又輕輕放下,望著眾人笑道:“各位平日想必乘過馬車,這便是馬車上的銷釘,專門用來連線車輈和橫木的。”
簡秋山聽了男子所言,心中雖然疑惑,但他知道李青必然不會隨隨便便拿出個物件來,便探尋的望向李青。李青見簡秋山神色,已知其義,便將在孫家窪的事一一說了。
“大人,”青衣男子見簡秋山不做聲,便搶先開口:“依這位公子所言,那五婆和小蝶都十分可疑,公子和小姐的傷怕和她們也脫不了干係。那孫家窪不過是個小小山村,朝廷又有規定,凡是牛馬車輛都要按時上交車稅。但卑職並不記得孫家窪曾有人交過此稅,因而,這銷釘定然不會來自孫家窪的車輛。”
簡秋山聽了青衣男子所言,眼睛一亮,既然這男子說不記得孫家窪有人交過車稅,那便定然是沒交。既然不是孫家哇的車輛,便極有可能是賊人所備,用來運送什麼貨物或者是人。正好陳鵬山那裡也需要人手,簡秋山正想著要不要親自走一趟,卻忽然記起還未曾讓妹妹去辨認紅衣女子屍身,便急忙領著眾人趕去後院。
霍大猛聽到眼前這紅衣女子竟然並非司徒秀,只是浣花館的一名婢女,叫做小紅,不由得更是心驚。想著若非遇到青衫客,單是浣花館一名婢女,自己便應付不下,看來日後在外行走還需更加小心才是。
李青聽了簡曉欣所言,想法卻與霍大猛不同,這女子雖然狡詐殘忍,但這案子卻不是她一人便可犯下,若是其同黨也似這女子一般,白蓮花豈不更加危險?想到這裡,不由更是憂心。
簡秋山不知二人所想,一聽這女子確是出自浣花館,心中立時想到霍伯所說的繡衣堂,心中略作權衡,正巧裴白髮尚在縣衙,並未離去,便親自去請他帶兵前往孫家窪接應陳鵬山,而自己則帶人去浣花館會會那司徒秀。
李青心中掛念白蓮花,便想與裴白髮同行,簡秋山見他重傷初愈,為了朋友便又要以身涉險,心中不由暗贊。特意去請示了父親和霍伯,另簡秋山有些驚訝的是,平日裡雷厲風行、乾剛獨斷的父親,這次卻等了老者表態後,才點頭同意,卻囑咐簡秋山定要保護好李青安全。
簡秋山很是奇怪,原本以為父親是為了妹妹前來,現在看來倒像是和老者一道,為了李青而來。這少年也不知是何身份,竟讓父親這般小心。簡秋山得到父親囑託,不敢怠慢,將身邊劍手調了四人隨裴白髮一同前往,說是給裴白髮打個幫手,實則只是要護衛李青周全。
見李青為了白蓮花這般拼命,霍大猛有些不快,想要勸說,卻見到二丫和饅頭也一般躍躍欲試,只得輕嘆一聲,跟了上去。
簡曉欣原本也想上前,見哥哥雖然站在一旁並未言語,眼神中卻滿是關切和擔憂,父親又為了自己,大老遠的從落葉城趕來,不由慢下腳步走到哥哥身邊站定。簡秋山看了看妹妹,愛憐地揉了揉秀髮,笑容中帶著幾許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