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西門慶只是略施小計,就困住了史文恭這隻大蟲,無不欽服,盡皆拱手道:“哥哥放心,小弟們定效死力!”
西門慶轉身下崖,崖下陰影中閃出一人來,金髮黃鬚,正是金毛犬段景住,向西門慶深深施禮。
西門慶搶上扶住,笑慰道:“段兄弟,這些天辛苦你和皇甫兄了!”
段景住道:“皆是哥哥好計,賽過諸葛之亮,兄弟們依計行事,輕鬆得很,有甚麼稱得上辛苦的?”
原來,段景住在北地久聞西門慶大名,心中好生敬仰,於是盜了遼帝御馬,往梁山獻馬求進。當時梁山正準備對梁中書用兵,西門慶見了段景住獻上的照夜玉獅子,正好充作道具,完善自己的連環計。
於是就有了曾頭市段景住炫馬、皇甫端鑑馬、贈馬史文恭,而後照夜玉獅子一鳴震青州,驚動了梁中書,倒叫西門慶的好多佈局沒派上用場,直接就將皇甫端送進了官軍陣營的要害之地,省了多少手腳。
巴豆毒馬,在皇甫端本是舉手之勞,只是眾目睽睽,要下手非得深思熟慮不可。但是有了貪婪成性的七個兵馬都監推波助瀾時,一切難題就都迎刃而解了。皇甫端不用花自家半分力氣,只消放任那些貪官的愚蠢,大計便成。
這一來,得報梁山屯糧黃粱谷的軍情後,梁中書定計奔襲,軍中可用之馬,都被史文恭、李成等人帶走。他們一走,梁中書身邊就等於放了空城,只可惜真正的諸葛亮無論如何也不是梁中書。
所以,西門慶才跟史文恭定了三日之約,三日後,甚麼塵埃都要落定了。
黃粱谷中,已經升起了火堆,曾頭市人馬折騰了一夜也倦了,依火燒水做飯,養歇精力。
這時曾升問道:“眾位哥哥,那三奇公子既然今日佔盡了上風,他何必前倨後恭,對師傅又是行禮又是跪拜的,難道他準備收服咱們曾頭市嗎?”
曾參揉了揉曾升的頭道:“笨!如果西門公子一上來就對著咱們師傅又是行禮又是跪拜,師傅早下令孩兒們一鼓作氣殺上去了。”
亂箭烈火中撿回一條命,曾魁心情特好,放鬆之下便開起玩笑來:“聽二哥這麼一說,師傅豈不是成了欺軟怕硬之人?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曾塗摟頭一掌,打得咽回了肚子裡。曾魁摸著頭嘀咕起來:“好嘛!還沒娶大嫂進門兒,就先學會巴結老丈人了……”
眾人大笑聲中,曾塗漲紅了臉,撲上去和曾魁揪作一團。曾魁也不甘示弱,兄弟倆於火光影裡扭在一起摔起跤來,大家攏上來喝彩助威。
曾索跟著起鬨了幾聲後,退出人群,目光尋找到了獨自靜坐於遠處的史文恭。此時的神將早已沒了神采飛揚的豪氣,只是坐在一個小火堆邊,照夜玉獅子象貓一樣伏在他身前,讓史文恭輕輕地梳理著它的鬃毛。
想到方才的事,曾索又忍不住撥出一口長氣,暗道:“今天真是好險!若不是三奇公子心思轉得快,師傅早就自刎歸位了。這份大恩,我曾索記下了!唉!三奇公子真人傑也!轉世天星,豈是鬧著玩兒的?將來必成大事!”
想到這裡,曾索也不敢再深想下去,只是抬頭望著頭頂天空。空中無月,霧霾滿天,卻有一顆明星在天邊孤光自照,閃爍著清冷的寒芒。
史文恭撫著照夜玉獅子的鬃毛,望著照夜玉獅子的眼睛,在無言的寂靜中,人和馬的靈魂似乎交匯了,就象兩個分別了多年的朋友,在陌生的氛圍中彼此模糊地互認著……
朦朧中,盤踞在史文恭心頭的頹唐、無助、焦躁……等諸般負面情緒,都慢慢煙消雲散了。馬兒清澈的眼睛、柔軟的鬃毛,組成了一張濾網,主人朋友如果有什麼憂愁,一定會幫他過濾掉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史文恭親暱地拍了拍馬脖子,照夜玉獅子同他一起站起身來。史文恭伸手給照夜玉獅子撫去身上的泥塵,眼睛也看到了天邊的那顆寒星。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史文恭心中嘆息一聲,默默地想道:“卻不知梁大人、李都監、單兄弟、魏兄弟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這正是:
世事真如黃粱夢,人生好似槐安國。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