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送焦挺出營,梁中書對剩下的幾個兵馬都監道:“你們也各自回營整頓,明日與賊交鋒,務要軍勢整齊,切不可自亂陣腳。”段鵬舉等人領命施禮退下。
梁中書這才向史文恭嘆道:“燕青的主人盧俊義與本官有舊,我念著從前的情分,只想略關他幾天,折一折他少年人的驕狂之氣,然後再由史義士你出面,賣個師門的交情暗放了他,豈不兩便?誰知他自己跑得倒快!罷了!罷了!隨他去吧!”
史文恭聽了,心下暗暗感激,向梁中書一揖到地,大聲道:“大人厚情,在下無以為報,只好留待明日陣上,奮勇爭先一回,請大人拭目以待就是!”
梁中書喜道:“既是史義士有心,明日之戰,我軍必能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那時本官再與義士賀喜慶功!”
史文恭受了鼓舞,也回到自己營盤,與曾家五虎摩拳擦掌,枕戈待旦,只盼明日廝殺。
回頭再說焦挺,離了官軍營盤後,終於舒了道長氣,狠狠地啐了一口:“臥槽泥馬勒戈壁!捏著嗓子裝小生一樣說了一大堆斯文酸話兒,現在才是真正的我了!”
快馬加鞭進了青州,見了西門慶納了回書,然後同眾好漢說起燕青在萬軍連營中神奇逃脫的事情,眾人聽了盡皆喝彩:“燕青兄弟好手段!”
盧俊義則是呆若木雞,心道:“我來此青州,實非本心,原只為小乙被擒,才不得不來相救。如今小乙已經脫了羅網,我明日若是出陣,就是鐵了心與朝廷為敵,成了梁山的同黨,那時怎得脫身?何況,若是出陣,必然要碰上師弟史文恭,先前他徒弟擒了小乙,我鼓勇而來,還可面對,如今小乙脫身走了,沒了這個由頭,我又拿什麼臉去同史師弟相見?”
一時間,心頭已經是攪成了亂麻一般。
卻聽西門慶又道:“徒弟已是如此了得,何況師傅?明日臨陣,眾兄弟且看玉麒麟風采,卻又如何?”
眾人又是齊聲喝彩,彩聲中盧俊義更是苦笑起來:“雖然是強我所難,但三奇公子厚恩,又不能不報!唉!小乙若在,還可做個擋箭牌;如今只剩我一個,卻是沒個推託的藉口了……”
見盧俊義興致不高,西門慶便道:“盧員外遠來,身子睏倦了,今日且早早安歇,明天辰時,抖擻起精神,也叫那邊梁中書吃上一驚方好!”
盧俊義胡亂點頭應承著,回自己的帳篷裡休息去了。但這一夜輾轉反側,卻哪裡睡得安穩?
第二日天甫黎明,兩軍排開陣勢,盧俊義隱在門旗下向對面看時,卻見人如猛虎,馬似歡龍,一騎當先飛出,座上將精神抖擻,喝聲如雷:“既要鬥將,卻不知梁山哪一位頭領來做我的對手?”
看得清楚,聽得分明,盧俊義認出那員大將正是自己的師弟史文恭。只是一別十數年,二人容顏都有所改變,回想起當初的少年往事來,真恍如隔世一般。
回過神來,發現梁山眾頭領自西門慶以下,都含笑看著自己。盧俊義暗暗嘆息一聲,心道:“罷了!便是再抱愧十分,如今形格勢禁,也只好鼓勇向前!”提馬橫槍,緩緩出陣。
史文恭見梁山陣上旗幡捲動,一將緩馬步而來。修眉鳳目,眼中無殺伐之氣,低頭斂額,面上有討愧之容。說他是商鋪掌櫃,有餘有餘,算其做沙場悍將,不足不足。
“這人是哪裡跑來湊數的?”史文恭目光一掠之餘,就不由得暗暗好笑,“梁山怎的派這麼一個人出來?莫非已是黔驢技窮了嗎?”
當下丈二朱纓槍翻起,槍頭遙向來人一點,喝問道:“對面來人為誰?速速報上名來。史某人槍明槍快,槍下卻不挑無名之輩!”
盧俊義心中感慨萬千:“少時我輕狂,他謙恭;今日卻反了過來,他多少精神,我卻幾許畏縮……”一邊想著,一邊抬起頭來,澀聲道:“師弟,你真認不得我了嗎?”
史文恭一聽之下,心頭劇震,張大了眼睛打量時,面前人眉眼間依稀透出少年盧俊義的端倪來,只是這氣質變化實在太大,實叫人不敢貿然相認!
“竟是……盧師兄嗎?”史文恭顫聲道。
盧俊義抱拳道:“正是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