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橫也是個好熱鬧的,西門慶敢請他,他就敢去,因此與欒廷玉、李應、扈成等一干人廝見了,大家同往梁山。
晁蓋眾人聽說西門慶得勝回山,還引來了插翅虎雷橫,當真是喜上加喜。晁蓋便向宋江、吳用道:“當年劫了生辰綱,鄆城縣派人追捕,若不是雷、朱二都頭有心賣放,你我哪裡會那麼容易脫身?今日既有新豪傑上山,又有故友重逢敘舊,晁某人要親自去迎接!”
宋江、吳用異口同聲道:“哥哥說的是!小弟們與哥哥同去!”
於是梁山泊亮全隊迎接,聲勢浩大。李應、扈成見梁山這般禮賢下士,心下感念不盡,從此堅心入夥。這時病好的李應娘子也接了出來,見了李應,自有一番悲喜。
宋江則是迎住了扈太公,恭敬到了十二萬分,那腰彎得都是幾何學上有名目的角度,口口聲聲自稱“晚輩”、“小侄”,與當日攻打扈家莊時的飛揚跋扈判若兩人。到最後更把自家老爹宋太公請出來,陪扈太公說話。
晁蓋便吩咐撥定房舍,安排新來頭領歇宿。再計點出徵人馬時,果然不折一人一騎,晁蓋大喜,笑道:“好一個三奇公子!果然是咱們梁山的第一智將!”
眾人聽了,都轟然稱是,宋江吳用雖然如鯁在喉,但卻也沒辦法說什麼,只好一個勁兒地拉著雷橫說話。
當日山寨大開筵席,管待李應、扈成、杜興、雷橫等人。喝得興高時,雷橫便道:“四泉兄弟,吳軍師說了,你智計雖高,但只會一味擒賊擒王。在江州擒蔡九知府時,我等人寡,又是客戰,弄險倒還可恕些,但現在梁山已是兵強馬壯,你卻還是這般賣弄智謀,便顯得小家子氣了;公明哥哥也說了,若是帶領千軍萬馬,打一場正面強攻,方顯如今梁山的英雄氣概——我聽了深覺有理,兄弟,你怎麼看?”
宋江吳用恨不能撲上去堵了這醉漢的嘴巴,偏偏卻是心動而不能行動,只得在那裡以酒遮臉,尷尬地笑。
西門慶正眼也不向宋江吳用這邊瞟一下,只是伸手拉過旁邊一個負責斟酒的小嘍羅,問道:“小夥子,多大了?”
那小嘍羅還是個初長開的娃娃,唇上剛剛沾了一層細細的茸毛,突然被西門慶拉到眾人面前,雖顯得略有些緊張,但還是挺了挺胸道:“十七了!”
西門慶又問:“怎麼才十七就來咱們梁山啦?”
小嘍羅眼圈紅了:“家裡的地都被貪官颳去了,家破人亡,我命好上了山,這裡有飽飯吃,講武堂還教練功認字,我要謝謝眾位頭領!”說著不是下跪,而是行了一個講武堂的新式軍禮。
西門慶便笑道:“如果有一天,要下山去打貪官,救受難的百姓,說不定就是九死一生,你敢不敢去?”
十七歲的少年挺得象標槍一樣,目光炯亮,聲震屋宇:“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皺一皺眉頭,也算不得講武堂的子弟!”
西門慶重重一掌拍在少年肩膀上,喝彩道:“媽拉個巴子的!是咱們梁山的兵!下面喝酒去吧!”
少年被西門慶重重一拍,彷彿掛上了榮譽勳章一般,容光煥發地又敬了個禮,大聲道:“是!山長!”這才大步退了下去。
雖只是少年,但廳中眾人也不禁為那股英銳之氣所動,一時間竟無喧嚷之聲。
西門慶“呱”的悶了一大杯酒,然後擲杯大笑道:“這就是講武堂的子弟!這就是咱們梁山的未來!雷橫哥哥,你說,都是這樣的好男兒,我捨得敗家,在錯誤的戰場上在錯誤的時機把年輕的他們往死境裡送嗎?”
雷橫“嘿”了一聲,端起酒碗道:“兄弟,我罰酒!”說著連盡三碗,喝得眼更直了。
西門慶道:“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說這話的將軍,應當滿懷愧意與敬意才是,因為沒有那些給你墊枯骨計程車兵,你什麼都不是!至於那些為了邀名,刻意的去製造鮮血與枯骨的將軍,我西門慶能說他們什麼呢?反正在我這裡,梁山的兵不是枯骨,是人!憑什麼在可以不傷人命就得勝的時候,我還要去聚眾強攻?只是為了不小家子氣?只是為了梁山的英雄氣概?這種拿兄弟們的命填出來的面子,我西門慶不要它!有我在一天,誰也別想要這種面子!”
廳中一時鴉雀無聲,有侍侯的嘍羅兵偷偷擦眼睛。
宋江吳用把頭埋在酒碗裡,說什麼也抬不起來。晁蓋正絞盡腦汁想著怎樣打圓場的時候,突然聽到宴會廳外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