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棧房已是子時左右,萬家燈火都應熄,只棧中兩人對燈怔怔,開門的吱呀聲驚醒了半眀半寐的林寒與溫矢良,他們歡喜起身,盤問所歷何事,姜鳴一一簡單說下,幾人都有幸免於難的歡愉。
趁著幾人都將睡下,林寒悄悄然對姜鳴道:“他們傳信給我,楚泓的傷勢愈發嚴峻了,我明日便要回去,多保重!若是無處可去,可來我臥華山。”
姜鳴點頭記下,從懷中取出一本古黃色的小書,鄭重其辭道:“這是一卷凡武功法,以槍術為主,切莫置於人前,必然有殺生之禍。”所遞出的自然是從失齡峰洞穴中取得的寶物,一人只可修行一類,這也是姜鳴有意贈下的人情。
翻開書卷,裡面的幾個大字映入眼簾,赫然寫著“蝕字,破坎訣”,林寒連忙收起,急欲拒絕,卻見到姜鳴的神色堅定而充滿信任,他便緊緊攥住,將感激的話嚥下,嘴角掀起一抹弧度:“既然如此,我也告訴你一件事,當初你從夜泱城逃脫,相助者實有三路人馬,帶你逃離的是地位強者算一路,他一袖便扇開數十衛兵,不然你還真難從包圍重重的候鳳王府逃走。其次便是一股當地的匪隊佯攻王府,我猜測應當是甘邕寨的人馬,最後便是我帶領的人,在城門處阻截衛兵,你可是知曉了?”
料姜鳴再是聰敏,也想不到那夜還有這些事,那位能反手為雲的老翁身份未明,只說是要收木青嵐為徒所以才施救於他,那麼甘邕寨為何要出手助他?姜鳴望著林寒的雙眼,再次佈滿疑雲。
“甘邕寨的目的我不知曉,我卻是受命攪亂局勢,因為候鳳王一直主張與秦王朝停戰,目的在於清除我臥華山在行雨州的軍事眼線,我們當然不能讓他如意,再者我十分欣賞你能一人戰千騎,若能助你一臂之力也算個小人情。估計那時候候鳳王還鬱悶著呢,諒他與衛道安謀道雙才,也看不穿我會插一腳!”林寒對候鳳王也表現出些許惡感,在這些相處的時日裡是極為難見的。
待林寒走後,姜鳴便躺下床上靜思,思著來路經歷已是很多,思這去路還要跨遍千山萬水,便覺得追尋還遠,不知何時已昏昏睡去。
林寒走後,溫矢良亦是離開,他應當是繼續去往失齡峰之南筑墳了,為萬名將士建造安息之所,不知還要經過多少日月,這便是他的執著與執念。
姜鳴與申夷憂再次來到寒武關軍營,高逐戌卻已然為他帶來了任務:騎射、揚盾、列陣。令得申夷憂鬱悶的是,高逐戌的任務執行人是姜鳴與她。
“鍛鍊鍛鍊,順便聯絡聯絡感情嗎!”這是高逐戌給下的理由,即便是久做男兒身性的申夷憂不免臉龐滾燙,她也不好推脫什麼,只得硬著頭皮提弓上陣。
“射箭講究腰穩身正,臂開拳合,姜鳴你武藝雖算得上武學大師,但缺少戰鬥時複雜多變的磨礪,騎射是騎兵的首要技巧,我的騎兵營五千人,每一個騎兵都能做到箭無虛發,你二人可先自行體會一番。”高逐戌揚起自己的鐵胎弓,弓拉滿月,箭出,其聲破風,百米之外正中箭靶紅心,其勢未歇,穿靶而過,直入三百米外的軍旗桅杆。
圍觀的將士紛紛叫好,姜鳴與申夷憂更是呆滯地隨之鼓掌,這般箭術說是通神都不為過。高逐戌卻沒有半分得意,將弓箭一一交於姜鳴手中,指了指一百米外的箭靶,道了:“射中十環,我就為你買十斤幽谷美酒。”
姜鳴朗然一笑,他雖然極少射箭,但是研究過暗器的施放,自詡準心不差,便站於前頭,擺出一副嚴肅而專注的樣子,張弓,便是遠射,箭矢咻然飛出,正中箭靶九環。
姜鳴頓時尷尬起來,這美酒沒賺下,卻讓這麼多人看了笑話,那些將士倒是笑得豪放,畢竟在他們看來箭中靶心並不容易,但在一旁的申夷憂卻是笑得前仰後合,就差沒笑暈過去,她調侃道:“你這能以一當百的漢子怎麼連高叔叔一個騎兵都比不下,真羞人!”
“要不然你來!”姜鳴將弓箭塞進了申夷憂懷裡,心裡盤算著要怎麼笑回去。卻見申夷憂嘴角掀起一抹笑意,同樣是拉弓射箭,她卻只是拉出了大半個圓,眼睛微眯,手指輕動,箭矢雖不如姜鳴所射有力,但沒有意外地正中紅心。場上又是一陣歡呼。
“怎麼樣,服了沒有?本姑娘可是學過幾招的,豈是你這凡夫俗子能比的。”申夷憂靠近姜鳴身邊,手肘砸向他的胸膛,挑釁之態溢於言表。
高逐戌沒有表達任何態度,只命令將士將箭靶向後挪移一百米,加上之前的距離,姜鳴所站的地方已經距離箭靶二百米遠了,這個距離即便是軍中的一些射箭老手都不敢說能百發百中。
姜鳴拉弓再射,箭中三環。而申夷憂再射,箭中八環。
箭靶再往後移一百米,姜鳴三射不中箭靶,而申夷憂箭射不至。
箭靶再移至五百米出,兩人射箭皆不至。
高逐戌道:“我的精騎兵要求箭射四百米,準心在二百五十米內無一落空,接下來你們可以在此練習,直到達到我的要求。”
高逐戌又將兩人帶到排盾隊伍之中,令精熟的老手教導揚盾之法,並在旁道:“揚盾,是兩軍對壘重要的一環,盾兵擋住敵軍的箭矢,也能擋住長槍長戟的遠刺,也能阻擋敵軍戰馬的衝刺。一個合格的盾兵必然是勇衝在前,但卻更要注重盾陣整體的協調,若是離開了自方長槍士兵與盾陣,一個盾兵的作用還比不上一塊擋人的石頭。”
至於任務之中的列陣,高逐戌倒是沒有提及,只教手下將士悉心教導兩人射箭與揚盾的技巧,他便時不時地在旁指導。
接連幾日,姜鳴與申夷憂的進步巨大,也在與將士的接觸中感受到了軍隊的魅力,他們或許都是粗人,談吐粗魯並且沒有文化知識,但那種豪放卻是使兩人極為舒服,還有軍中團結與相助的氛圍讓他們極為喜歡。
“若不是吃不了這苦,我就留在這軍中了。”申夷憂這樣說,但是她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的身份不論走到哪裡都是要沾染是非的,也只有這高逐戌才敢收留她。
姜鳴經過這幾天與申夷憂的相處,雞鳴同起,日落同息,時飲酒歡談,每日同桌同餐,朋友間的感情自是不可同日而語。當然,只能是朋友。
第九日畢,姜鳴與申夷憂離開軍營,來到一間酒樓吃飯,烤雞上了一隻,還有幾道葷素搭配的小菜,再配上二斤美酒,美哉美哉。
趁著微醺的酒意,申夷憂趴在桌子上,兩隻撲靈撲靈的眼睛盯著姜明,笑道:“跟你相識這些天,都沒見你找過姑娘,又想你跟那林寒傢伙關係不一般,快說,你是不是對女人不敢興趣!”
姜鳴也是微有醉意,加之酒興當頭,便搭住申夷憂的肩膀,道:“怎麼可能,我這人很有原則的,又怎麼會找街上那些姑娘?更何況,還有你這個大美人在呢呀!我還不至於找男人是吧?”
“少來!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假惺惺的男人,哪有不愛青樓女子的?”申夷憂瞪大了眼睛,突然狡黠地一笑,道:“除非,你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才守身如玉。哈哈!快說是誰,不然我就去叫姑娘了。”
姜鳴趕緊伸手攔住,卻不料立起來的申夷憂的身子軟的像一灘泥,輕輕一拉便是倒在了地上,他急忙將之攬起來,道:“想聽嗎?我確實有喜歡的人,前一個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她隱隱向我表示了那種意思,可我卻從心底裡感到不能接受。直到後來,她真正地說起不再痴想,我的心竟然變得好痛,好痛。”
申夷憂直接倒在姜鳴懷裡,蜷縮成一團,眼睛眯著,好像要昏昏睡去,但仍像是在囈語:“然後呢,現在你搞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了嘛?”
姜鳴痴痴地再飲一杯,好似醒著,又好似醉著,仰頭便向木椅後靠去:“然後,我還是可以肯定,我對她不是真正的喜歡,守護她是為了我的心,感到心痛是因為我可惜她的悲苦,因為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沒人知道。”
“原來是暗戀,你這傢伙還真不老實!”申夷憂啪嘰下嘴巴,又一手支著姜鳴的大腿坐起來,端起又一杯酒,灌入喉嚨,急咳兩聲,道:“那怎麼沒有見你去追求你喜歡的人?”
姜鳴看了申夷憂一眼,道:“人家是三垣之地上界宗派的天才,是傲立於整片垣野界的傾城美人,她的身邊不知道等候著多少追求者,以她地位境界的天賦與天資,像我這種默默無名的暗戀者,人家說不定連名字都沒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