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候鳳王府一途將極為危險,姜鳴既然答應木青嵐要同去索要說法,畢竟人不能白死,活著的人淚不能白流,只是他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於是他來到醉翁居,希望能得到幫助,那雲凜軒的目的已然明瞭,但他卻不認為雲凜軒是自己的敵人,至少謀害人命的豺狼不會在獵物面前展現自己的利爪,而猛虎雖令人懼畏卻站在明處。
蟄伏黑暗的危險才是最致命的!
“請問,雲凜公子在府上嗎?窮士姜鳴拜見!”
門房是一個白髮短髯的老者,他笑意迎著,道:“公子言重了,只是我家公子已然離開了夜泱城,不知往何方去了。”
“哦?他有沒有吩咐去做什麼事了嗎?”姜鳴問道。
“公子遠行,又豈會告訴我等?公子一直以來隨性而為,說不定現在已是在另一個險塞景地工筆作畫,或是醉眠田野枕日月,醒書樓臺未央柳,當然這話不是老漢兒說的。”門房憨厚地笑起來,比起雲凜軒的神秘與冷漠,這位門房無意是顯得太過平凡親民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逗留了,叨擾多時請多見諒。”姜鳴躬身行了一禮,便欲離開,卻聽到一女聲在背後響起。
“姜鳴公子請留步,我家公子離開之前有東西留下,公子說若是姜鳴公子前來,必要將之交給您。”來者是一個青春妙齡的少女,容顏姣好,身姿婀娜,身著白裙,好似是雲凜軒的侍女。
姜鳴接過東西,剝開外面的袋子,卻發現是一個錦囊,心中大感好奇,但意識到不能此時表現出來,便朝女子行過一禮,道謝後急匆匆地走開。
“莫非雲凜軒是知道我的事,但不願幫忙,所以令門房說他已出門遠行?但是為什麼要讓侍女交給我這個東西,這樣不是會暴露出真實訊息嗎?他應該不會這麼蠢笨,只是……”姜鳴等不及回到住宅,便將錦囊拆開,發現其中有一個紙條,上寫到:隨遇而安。
回到住宅,姜鳴見到木青嵐正在收拾東西,便尋機問道:“你真的打算要去嗎?此一行,九死一生。”
木青嵐沉默,沒有表情,甚至連神態都變得極為僵硬:“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自我慫恿你救下木川,從你為了救我與軍士為敵,這些仇恨都不會輕易了結,更何況我們得罪的是高高在上的王侯。木川已經觀察過了,那天我們回來之後,夜泱城嚴格控制進出的人,我們沒有機會逃的出去。或許真的只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赴宴,他們才會在乎那一絲絲作為王侯的尊嚴,而難於對我們下手。”
姜鳴驚愕,竟未想到她會考慮這麼多,這些深涉勢力爭鬥的詐局可並不是平常人能看透的,而且能如此縝密地分析時局,即便是姜鳴都感到不可思議。
她,好似變了。
從她心理崩潰的那一剎那,她已然不再是以往的木青嵐了。
姜鳴或悲或哀,喜憂亦參半。“即使是那樣,也可以只讓我去的,你如果前去的話,我真的難以保證你的安全。”姜鳴蹙起了眉頭,他清楚他的實力,經過兩次掣肘與失敗,姜鳴不願那般被動地應戰。木青嵐突然悽然一笑,道:“我想,如果你一個人,能在多少人的圍攻中逃生?”
你說什麼!我怎麼會扔下你一個人離開!”姜鳴怒斥,面容已是頗為難看,他有一剎那的感覺以為,木青嵐可能是想赴死,這令得他十分悲痛與激憤。
木青嵐輕捻起自己的一縷青絲,依然悽麗地笑著,猶如桃花開敗凋零時的場景:“我沒那麼傻,既然你一個人能走,那就帶著我走唄。”若是先前說這話,木青嵐必然是可愛的頑皮模樣,此時卻是顯得清冷許多。
姜鳴一聽這話,放心地舒了口氣,他清楚木青嵐受到父死的打擊,連情緒性格都發生了改變,但他卻無法阻止與控制,不過好在她沒有輕生的念頭,不然就算是時間能磨平傷痛,也不能容忍她就此殞命呀!姜鳴道:“我已然找了透過雲凜公子的管事僱了幾個可信的人,在赴宴那日他們會喬裝成車伕送我們一程,那日城門把手的守衛也會換巡,這也是我們最大的能出城的機會。只要我能護送你到城門處,那麼我們便能活下來。”
木青嵐道:“那樣便好,我如果不去也會引他們懷疑,所以此行我也算得上是主角了。”
姜鳴不敢接話茬兒,他也是感應到了木青嵐的自嘲之意,他只想告訴她,她並不是累贅,然而她已是轉身向裡間去了。
姜鳴與木青嵐二人這日早早地便是起身,將值錢的金銀細軟換成了銀,各自揣於身上;將開張不過十幾日的糕點鋪子廢棄,即使心中都惘然若失。
“木川,你離開這裡吧,去別的城池,莫要再當乞丐了,你尊我一聲小姐,這些銀兩你就拿著,以後謀個生路。”
這段有如遺言的話語令得木川眉頭深鎖,他自然是知道發生了什麼,這等大禍臨頭的事他豈是不明?他只得接過銀票,深深看了一眼木青嵐,又是餘光瞥過姜鳴,便轉身離開了。
大難臨頭,各尋出路。姜鳴哀嘆一聲,但與木青嵐那隱隱透露出的竊喜相似,他是希望木川離開的,至少是不願他在這生死局中掙扎的。
“走吧!”木青嵐身著一身淺青色長裙,抱著一把杏花雨傘,款然邁步。姜鳴緊隨其後,猶如貼身侍衛一般,手中一柄通體黝黑的長戟鋒芒刺人,好在夜泱城本就是邊塞城池,劍客刀客隨處可見,法律也從未禁止,倒也無人在意什麼。
糕點鋪子至此閉門,不知何時才會開門。臨清巷一處偏僻的小居也深閉不開,這處小院竟也連門楣聯字都沒有。
候鳳王府之宴,為候鳳王五子參子奇慶十八生辰所設,因時年遇戰爭,並未大辦,只邀請了行雨州間的幾名官吏與城池軍部的將領,若是與相同職位的官吏的做宴規模想比,無疑是寒磣了太多。
候鳳王府建於城中一座矮山頂上,上有錦宮玉亭蓮池,中為綠鬱茂盛的松林,間以精金避火網覆蓋,以防失火殃及山頂府樓。上山之路是一條彎曲的青石路,左右有鐵甲侍衛把守,除此別無它徑。
早有使者在山頂處的道路上迎接,姜鳴與木青嵐非富非貴,非權非勢,但到了這權勢富貴的肉食者聚集的地方,毋須做出闊綽的模樣,他們只是來尋出路罷了。
由著使者引路,兩人很快走進了廳堂中,堂中設有約莫三四十個席位,皆坐著候鳳王的親友與同僚,當兩道不起眼的人影到來,所有人幾乎都投去打量的目光。
一男一女,著裝乾淨但卻沒有富貴之風,舉止言談有禮卻缺少官場做派,這在眾人眼中是很難置信的,況且這是誰家重臣的子弟,竟然敢直直地走進宴堂而不向主事人招呼。
“這是誰?老夫怎麼沒見過?而且入宴怎可攜帶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