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想提。
比爾從病房走了下來,本來只是想過來告個別,可是看見那兩個人站在花園裡似乎發生了口角,背對著對方都不說話。於是他走上去問藝安:“Ann,我準備走了,要不要一起?”
他不想提,她也不想看見他,便答應了比爾離開了靜謐的花園。
藝安站在醫院門口,在等比爾從車庫裡開車過來,她覺得有些悶便沒跟去車庫。救護車尖銳的叫聲從遠處傳來,穿著白色制服的救護人員從大廳裡跑出來,嘴上非常著急的說著什麼,因為說的太快了,藝安聽不清。所有人都很焦急的樣子,醫生、護士站在門口,車子停下,馬上就有人開啟了後門。頂上的白熾燈沒有那麼明亮,或許是因為夜太黑了,她只看見從救護車上被移下來的病人渾身溼透,因為混著傷口的鮮血,從移動架上逐步滴落的液體在地上像一條沒有盡頭的、通往死亡之地的猩紅之路。
藝安有些眩暈,遠方閃著雷擊,倫敦又要下雨了。
那一刻她想起了藝華,她死的時候,也是這麼狼狽嗎?血肉模糊,沒有氣息。
她有些迷茫,從前她只注重學業學業還是學業,目標是能夠拿到最高的獎學金和最優異的成績。從前姐姐在的時候,她是別人口中的好孩子,姐姐去倫敦後,她就努力成了別人口中的好孩子。來倫敦之前,她一直生活的很好,她不用擔心開銷,但仍舊節省。她長的不差,又聰明伶俐,春冬的時候,總有男孩子約她去未名湖賞花或者滑冰,夏秋的時候一起去游泳或者看銀杏葉泛黃飄落。而且她有一個稱得上不錯的習慣,就是從來不會要求男孩子買單,吃飯一直堅持AA,面對北京的物價,那些不斷泡妹子的男孩們都不會厭煩這種行為。
按照爸爸的規劃,八月底她就會進入自家的公司實習三個月,從基層開始鍛鍊。
但是現在,七月某天倫敦的這個晚上,她突然對廈門產生了恐懼,那個地方像一個噩夢在等著她回去,讓她覺得只要回去,就會侵蝕掉她的自由與勇氣。
比爾按了兩下喇叭,藝安上了車,繫好安全帶,一切都是自然又連貫。他開了音樂,是她不常聽的爵士。比爾注意到藝安一直靠著不說話,貼心的問道:“不舒服嗎?”
藝安跳過了這個問題,對他說:“可以放首別的歌曲嗎?”
“當然可以,但是我這裡只有英文歌。”
&nore《Ty Exception》,有嗎?”
比爾笑:“巧了,還真的有。”
過了一會兒,他問:“感覺好點了嗎?”
“恩。”
“如果低血糖的話可以隨身備一點巧克力或者糖果。”
“恩。”
不論比爾說什麼,她總是用最簡單的幾個單詞回答,例如“恩”、“好”,這讓比爾失去了聊天的興趣。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孩,因為學校裡這樣的女孩幾乎不會跟他說上話。他喜歡漂亮的,具有骨感的女孩子,她長的不賴,在他的審美之內,就是性子太悶了。
“前面路口就把我放下吧。我想自己走一頓路。”藝安講。
前面的路口距離W酒店不過幾個街口的距離,比爾同意了,因為就在車庫的時候他收到了公司一位女士的臨時邀請,他要在七點十分前趕到她們家參加一個派對。他們眉來眼去了一個禮拜,他也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藝安向他道謝並下車,兩個街口之中有幾家奢侈品店,她隨意進了一家。穿著黑色職業裝,打扮靚麗的店員們並沒有立馬過來招呼她,只是遠遠地站在櫃檯邊說了句歡迎光臨。
藝安進的是一家香水店,叫“Byrede”(百瑞德)。
“可以讓我聞一下這款嗎?”
“雪松嗎?”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