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教官是不講道理的那個人。
梁辰的軍訓是從一場轟轟烈烈的除草運動中開始的,他們學校沒有塑膠操場,四百米的煤灰和碎石子鋪成的跑道,中間是五個籃球場和半個足球場,這就是他們軍訓的地方。
九點鐘,高一·七班,準時在操場上集合。當然不止他們,還有一列教官,和舞臺上的各色領導。
“喂!喂!”主持人試了試話筒,軍訓前的表演便開始了。
“下面有請石河中學校長楊陽楊校長為我們講話,大家掌聲歡迎。”
校長起身拿起話筒,開始了他的演出。
“金秋九月,秋風送爽。歡迎各位初高中七百五十三位新生來到石中,來到你們夢開始的地方。石河中學是資南市第一農村中學,市級示範級中學,先後受到過普州縣教育局、資南市教育局的表揚。去年我去普州開教育研討會的時候,普州教育局的龍副局長,就跟我說你們石河中學這幾年搞的好哦,學生有成績,老師獲獎的多。”
楊校長還沒有講完轉身就接了個電話,回過頭便公佈著不可不接電話裡的內容。
“普州縣教育局打來的,我們學校的老師又得獎了。”
楊校長用他濃厚的四川話講了大半個小時才歇下來,接著又換到副校長,然後是政教處主任、安全辦主任,依著官的大小排下去。等他們講完,舞臺下這群觀眾早已沒了精神。
待得教官邁著步子來到班上,梁辰還是在閉目養神,等待著接下來的折磨。他為了軍訓特意的在家裡鍛鍊了一個月的身體,可是今天才發現,一個月的深蹲和俯臥撐,在站軍姿下,自身的瘦弱馬上就現了原形。
“誒!誒!那教官不是我們吃飯時遇到的那兩個嘛!”梁辰旁邊的魏文明擠了擠他的手臂說道。
梁辰猛的一下睜開了雙眼,定睛一瞧,面露喜色的說道:“還真是誒!他不是說不忍心訓我們嗎?這下可好了。”
梁辰,一下恢復了活力,打起精神,高興的迎接教官的到來。
卻沒想到,愉快的相處不過他們的一廂情願而已。
一個稍息、立正,然後是帶著嚴肅語氣的命令式開場介紹,“我叫樊剛,是你們班的教官,你們軍訓的第一個任務,去拔靠近乒乓球檯那邊的草,還有去四個男生拿垃圾桶。”
“我去,樑子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魏文明將頭歪向梁辰,小聲說道。
卻難料,教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指著他兩,大聲說道:“後面那兩個男生,你兩咬什麼耳朵,跟個娘們似的。這次給你們兩一個機會,以後要是誰還在佇列裡,不打報告,竊竊私語,男生四圈,女生三圈。”
此話一出,梁辰的心算是徹底涼了,這是他上高中受的第一個教育:說過的話,往往和天氣預報一樣,你相信它準時,它不準,你不相信,它卻隨了你的願。
“報告!”梁辰大喊了一聲。
教官不耐煩的看了梁辰一眼,“講”
“老師,魏文明,也就是我旁邊的這位同學剛才和我說,我們願意主動去抬垃圾桶。”
魏文明眼睛一鼓,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看了梁辰一眼。嘴在動,卻未聞其聲,稍稍一分析,就知道他在罵梁辰,這種開玩笑似的互罵,是梁辰他們三年來度過枯燥無聊的課間生活的一部分。
“那好,你們兩個,還有自願的嗎?”
梁辰同寢室周君,加上一個通校的哥們舉手了。他姓劉名秉堅,即使是穿的軍裝,但是帥的氣息,從臉便可以辨析出來,人白,比大多數女生都白,比梁辰稍微矮點兒,手指修長,梁辰的認知裡這樣的人是讀書人。劉秉堅是梁辰他們班兩年半的班草,至於另外半年,好像在時光中偷摸摸的消失了。
梁辰他們四人便組成了高一·七班的運輸大隊,這活真不好乾,草裡夾著土,操場隔著垃圾庫不近,幾趟下來,他們幾人便沒有了力氣,虧得是草不多了,四人便打起了懶注意,在垃圾庫旁的山上休息了一會兒,二十分鐘一趟輪迴,周君、劉秉堅兩人來了,梁辰和魏文明就走,高一七的運輸隊顯得格外的忙碌。
梁辰自以為高明的小伎倆,然而不過是教官實在看他們辛苦加下我們班負責的哪一塊草不多放他們一馬罷了,直到最後,教官才笑著嘲諷梁辰幾人道:“抬垃圾的時候山上去了兩個男生,待了一個多小時,我是想不到他們幹了什麼,但是我還是要多說一句,注意安全,艾滋這種東西真的可怕。”
梁辰他們在山上的時候從未想到過他是一個幽默的男人,就好像對班主任一樣,不到最後一刻,梁辰所記得的永遠是他強加給他們的努力和他們們犯錯後的他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責罵。而當梁辰走出這所牢獄,這樣的人,卻也許再也遇不到了。
第一天的軍訓在拔完草後餘下了半個小時,木老師在和教官笑談了幾句之後,把所有帶回了教室。
木老師走進教室,見所有的人都耷拉著臉,癱在桌子上,笑了一下。調侃著說道:“怎麼,這點兒勞動就受不了了。”
“老師主要是那草忒難拔了,學校還不給鋤頭和洋鏟,哎!不說了,都是淚。”
“好了,好了,下面呢!說一個事,你們不是進來都選了文理科嘛!現在,學校又給了你們一個機會想讀理科班的同學呢?下午軍訓完之後就可以告訴我了,然後我們晚上安排好班級就可以帶上你的書去另外一個班了,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嘛。”
木老師說的很平靜,梁辰他們也很平靜,遠沒有以後那種情感積累後的爆發。這時候全班同學共同的念頭只有一個——吃一頓美美的午餐,要走的人就該早點走,免得以後與君離別再添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