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子期連忙“呸呸呸”,說道:“阿孃,我只是被叫去派出所問幾句話,誰蹲牢房了?”
“派出所為什麼叫你去問話?你犯了什麼事,要叫你去問話?”
一旁,鍾子望正給鍾子期準備洗臉水,恨鐵不成鋼道:“阿孃,從小到大他就沒少跟人打架,這回你猜他是跟誰打架?安安!”
對於惠芳母子來說,王愷書記算是他們的恩人,對他們一家都照顧有加,鍾子期竟然和王子安打架,還打進了派出所,這簡直是忘恩負義的事情。
於是惠芳把鍾子期罵了一頓,鍾子望還在一旁幫腔,鍾子期沒好氣,將鍾子望從臉盆架一直頂到牆上,生氣道:“你幸災樂禍個屁啊!從小我和春水被娘罵,你都是這個死出。你知道這回我為什麼跟王伯牙打架,還不是因為你。”
王伯牙。
整個柏樂村,這是獨屬於鍾子期的稱呼,因為那個高山流水、伯牙摔琴的傳說。
“你們倆打架,關我什麼事?”鍾子望不樂意了。
“當然和你有關,都是因為你結婚的彩禮錢鬧的!”
惠芳終於搞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直接昏了過去,因為她的寶貝女兒鍾春水不見了。
王家,王子安被王愷書記批評了一頓,也就回房躺下。大姐新添了二胎,他媽去大姐家幫忙帶外孫,要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回來,家裡就剩下他和他爸兩個大老爺們,他挨自己親爹罵,也找沒人當救兵,只能受著。
何況,他也不能告訴他爹關於鍾春水的事,春水現在一定已經跟著歌舞團順利抵京了吧?
春水是在牛歇節白天的時候,在鳳山唱畲歌被那位遊覽瑞雲寺的首席發現天籟般的歌喉的。恰好那天首席的嗓子不舒服,便在晚上演出時,讓春水來了出代唱。這便確定了兩人的師徒關係。
首席想要帶春水去首都發展,培養她當歌星,但是惠芳還等著春水嫁給雷聲,好得到一筆彩禮錢,給鍾子望和林盈盈辦婚禮。
春水從小唱歌就好聽,從小就羨慕電視裡的歌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歌星,可是她只是個農村女孩,不知道怎樣才能成為歌星,慧芳更不是個可以為她提供資源的母親,她就是個山裡搬下來的農婦,甚至連最起碼的鼓勵女兒勇敢吹求夢想的話語,都不能提供。
昨晚,在鄉里廣場演出舞臺後面的草地上,春水站在黑暗裡快樂地唱著歌:
“梧桐深處,青翠擁鳳凰,
展翅雲間,羽翼披霞光。
山澗清泉,潺潺洗塵忙,
鳳鳴聲聲,喚醒千山黃。
鳳凰鳳凰,高翔九天上,
鳳凰鳳凰,畲家心所向……”
她長到二十五歲,還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唱歌對於她來說,是這樣一件快樂到冒泡的事情,只有在引吭高歌時,她才感覺自己的靈魂會飛翔,且在空中閃閃發光,可以噴薄火焰,就像那兩隻展翅翱翔的鳳凰一樣。
可是這種快樂是短暫的,一時的,篝火狂歡結束,首席和她的歌舞團就要離開村莊,去往他們廣闊的繁華天地,而她繼續留在村裡,嫁人,換取彩禮,幫哥哥娶回心愛的女人。
誰會在意她要嫁的人,是不是她喜歡的人呢?
春水在激揚的歌唱裡,心頭突然湧過一絲悲涼,眼前黑暗中似乎出現了一道銀白的冷光,而王子安就站在那光裡。
像小時候每一次,她被人欺負時,他都能奇蹟般出現拯救她一樣。
當飛機緩緩下降,首都的夜景盡收眼底,萬家燈火匯聚成浩瀚的海洋,春水的眼淚湧出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在這片天地裡出人頭地,成為閃耀的明星,但是,王子安,謝謝你的掩護,給了我一個探索未來可能的機會。
未來,閃耀的歌壇,無人知道鍾春水,但會多一個叫“伊池”的歌星。
幾行歸鷺浴晴沙,贏得一池春水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