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
崑崙火刑的日子定在四月初四,也就是今天。
朝陽初升,九重天上暈染開七色的雲彩。宮門大殿上,兩列仙子紛紛站在左右兩側一方九個,手捧蓮花燈盞。紫胤今日換上白色錦袍,身前有用丹藍細線繡著的回紋。這是天庭裡象徵著身份與地位的服飾。開路的十八位仙子乃是觀音大士座下的修行仙人,地位崇高,再加之紫胤的正式出席,足以說明今日的崑崙火刑有多麼重要,受到天界的重視。
從九重天至崑崙,一路仙鶴長伴,鳴聲不斷,綿長悠遠。十八天女款款而降,彩雲遮日,仙氣繚繞。眾人無不驚歎。紫胤最後到時,更是惹來眾人矚目。人人都知道,在九重天上,在帝后身前,唯有這紫胤真人深受恩寵。當年季子揚在仙界舉足輕重的地位已經漸漸被紫胤所取代,季子揚再也不是那個受人敬仰的崑崙仙尊。帝后的一道旨意,讓他不再屬於崑崙,甚至不再屬於仙界。今時今日再提起季子揚,除了感慨從前他殺敵時的英勇,和修為的深不可測之外。已經無人記起他的赫赫戰功以及萬年世間的守護與付出。
處置雲羌的地方定在崑崙殘雲柱。
雲羌早早地被壓到了殘雲柱,她背靠殘雲柱,兩隻手被繩索吊起來,粗重的鐵鏈把她的手臂勒出一條一條的紅痕,手腕細嫩的地方被磨破出血。她的長髮凌亂地披散下來,遮去了大半邊的臉。她低垂著眼,像是昏迷了過去。沒有人看得見她眼裡的寒冷,那是近乎絕望的人才會擁有的冰冷。她的腰間還藏著殘靈劍,這把匕首埋葬了她的母親,埋葬了自己,即將還會埋葬掉她。
“紫胤真人到——”
一聲長喝,到場的眾仙紛紛聞聲而來,行大禮。人群中紫胤闊步走進,他抬頭看了看被綁在殘雲柱上的人,渾身被綁得死死的,滿是狼狽。他心下十分滿意,這出苦肉計絕對完美無瑕。他要一統六合的日子已經不遠,他要成為上古尊神的日子也即將到來。他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殘雲柱上的雲羌睜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高高在上的紫胤真人,自己的父親。紫胤對她對視半晌後移走了視線,若無其事地走開。
心彷彿沉到海底。雲羌的眼不自覺地流出淚來,真是諷刺啊。她看著紫胤的身影,嘴裡喃喃一聲“父親……”
紫胤漸漸走遠,他登在高臺之上,看看面色鐵青的天機,對天機的不善恍若未見。他抱禮道,“今日處理魔神之徒實為我天界除去一大禍患,尊人可謂是功不可沒。此事一成,在下必會奏明帝后崑崙立下的汗馬功勞。尊人以為如何?”
箭在弦上,豈能虛發?現在紫胤用崑崙來要挾他,勝則崑崙興,敗則崑崙頹。天機心知已無退路,他慢慢站起來,對身後的業華吩咐道,“開始吧。”
“尊人,軒轅氏族還未到。”
“路途遙遠,遲些也很正常。你派人去探探,不用等了。莫要延誤時辰。”天機說道。
紫胤滿意地笑了,無論是誰,一旦有了弱點就輸了。而他,他無懈可擊,除了不斷膨脹的慾望和野心以外,他沒有弱點。所謂的女兒對他來說也是一枚隨時可以捨棄的棋子而已。所以,六合至尊,舍他其誰?
業華放出一道白光,示意崑崙弟子和仙家士兵,即將行刑。
十八天女在眾人不經意之間,已經退往隱蔽之處埋伏。而崑崙也已派出數百弟子埋伏在周圍,和天兵天將共同作戰,灑下天羅地網。勢要重創魔神,為天下除害。
玄都內亦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後卿跟在羲和身後,仍舊企圖勸她,“神主,此去危險重重。冉姬到現在還未能送來軒轅劍,五星陣無法開啟,神力尚未恢復,這樣做風險太大。”
“玄都的人馬我已經安插在各處。一旦崑崙發起攻擊,我們的人會在背後圍攻他們。我們人馬雖然不多,但勝在出其不意,定能拖延一段時間。我也會盡量同他們拖延。我會在崑崙發起五星陣,只要冉姬送到軒轅劍,讓神力歸位,本皇便能險中求勝。”羲和去意已決,她和後卿都明白,若五星陣不能順利開啟,神力無法歸位,則玄都必敗。
這是羲和的一場豪賭。這一次的賭注,是天下。
鳴天鼓響徹雲霄。一聲聲重重地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尊人,宣判吧。”紫胤提醒道。
天機冷哼一聲,紫胤所打算盤他不是不知。由自己宣判,日後有錯便能推到崑崙身上。可現在他除了妥協,和在心底祈禱今日一切順利之外,別無選擇。他上前一步開口,“妖女夏雲羌,認賊為師,與魔同流合汙,為虎作倀,其罪難恕!今處以火刑,願以天火除去她滿身罪孽,業障化為灰燼永遠消散。”
敲打鳴天鼓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強烈,一聲比一聲急促。天空中烏雲漸漸密佈,擋去太陽的光芒。一陣狂風吹來,泥塵吹得彌散。突變的天象意味著羲和的心境變了。紫胤看看遠處,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察覺的詭異的微笑,來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天機輕甩拂塵,六名弟子很快便抱著柴火登上殘雲柱,將雲羌層層包圍起來,最外圈還細心地撒上了硫粉。一旦點火,大火燃燒,一點逃跑的機會也未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