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下隱藏了多少的暗流湧動無人知曉。所有人都在等待,看這天地風雲之變。一場崑崙火刑,註定成為歷史轉折的拐點,六合上下都在屏息凝神,拭目以待。迎來一場好戲。
魔界,冥宮。
瑞守南著一襲黑色的長袍,劍眉下的一雙眼睛閃著狡黠的光,他坐在上方俯視著跪在地上的杖黎行,似笑非笑地說道,“近來本座看這冥宮十分空蕩,總覺得少了些什麼,護法覺得呢?”
杖黎行不明其所指,可瑞守南的語氣卻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他意識到事情有所不對,卻又不知哪裡不對。他不敢像往常那樣站著行平禮講話,而是選擇單膝跪下,“回司君,屬下愚鈍。不知少了什麼。”
瑞守南不知從何處變來一個紅玉做的手鐲在手裡把玩,他不鹹不淡地接著說道,“本座倒覺得少了一抹豔麗之色。似乎很長時間未曾見過魔界的美人兒了。護法,你說呢?”他的語速很慢,但卻藏著一股王者的霸氣和一份狠絕的殺意。短短的一問,讓寒意從腳底慢慢升起蔓延到骨梁,到背脊。讓人遍體生寒,不由地戰慄。他繼續說道,“聽聞護法前些日子四處尋找陰女之魂。怎麼現在突然沒了動靜?陰女之魂又究竟到了何處?”
“回司君,屬下用陰女之魂煉製的丹藥是為賀司君大婚之喜。丹藥在當日屬下就已經獻上。”
“哦?是嗎?”瑞守南邪魅一笑,“你進獻給本座一粒丹藥,而這丹藥煉製一粒需七千陰女之魂。可本座卻是聽說,護法你在人間殺了萬人有餘。”
杖黎行低著頭,當初他為了恢復翹一的容貌,杖黎行私下用陰女煉製奇藥。為防事發無所辯解他便練了兩粒。一粒進獻給未來司後,一粒給了翹一。一時間竟難以辯駁,只是吞吐著道,“屬下,屬下……”
瑞守南未曾在意杖黎行的吞吞吐吐,他起身,緩緩地從座位上走下來。淡淡的月光灑進來,照到他的衣角上,隱約可見長袍上的雲紋,透出高貴之氣。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杖黎行面前,俯視著他。空氣彷彿在這一刻靜止,只能聽見玉鐲輕輕拍打在他掌心的聲音。那悶悶的聲音每一下都直擊杖黎行的心房,每一下都讓他的心沉下一分,每一下都讓那不祥的預感更甚。
“杖黎行,本座一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不過此次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欺君瞞上。實在是糊塗。”瑞守南俯下身子,在杖黎行耳邊陰冷地笑道,“原來在護法心中,忠心還比不過一個女人的相貌。是這樣嗎?”
杖黎行眉心一跳,微微有些緊張,但又很快平復下來。此事並非是大事,就算司君動怒最多也就是將他的護法一職革掉罷了。可杖黎行萬萬沒有想到,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其實他應該很清楚,此等小事以司君的度量,是不會同他這樣計較的。大概是心緒亂了,所以未曾察覺。
瑞守南轉身對身後的侍衛點頭示意,“帶上來。”
殿外應聲走進兩名鬼使,鬼使身後跟著一位老婦。她那佈滿褶皺的乾枯的身體被大紅色的紗裙包裹,露出的脖頸直至鎖骨再到兩肩,鬆弛的面板無力地垂下,看上去像是一張蛛網。細細的皺紋密密麻麻地爬上她的臉,她的手,她的每一處地方。她身上紅色的紗裙是不屬於她現在的豔麗。她蒼老的姿態彷彿像一片凋零的葉,好像隨時都能化作一片灰燼,掩於黃土之下。
看著翹一他才突然意識到,一切已經無法隱瞞。當初葉九娘盜取崑崙鏡致使翹一容貌被毀,葉九娘在碧絲城死後,崑崙鏡便下落不明。眼見恢復美貌無望,翹一在九妖洞幾欲尋死。後來陰差陽錯,崑崙鏡落到他的手中,他不忍看翹一痛不欲生,所以故意隱瞞不報,又將崑崙鏡送到翹一手中。
他竭力隱藏的事終究還是流露於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他更加了解司君。他自知避無可避,大限將至。不再試圖作更多辯解,這些是事實,他也無從辯解。他朝著瑞守南恭謹地磕了三個響頭,“屬下有罪。”
“護法,你告訴本座。在魔界,欺君瞞上者該當如何?”
杖黎行仍舊伏在地上,他答,“叛主者,當斬!”
很好。不愧是他重用多年的手下。瑞守南十分欣賞他的不怕死與敢做敢當,可是在他的字典裡,從未有原諒二字。他允許他的屬下任務失敗,但決不允許他的屬下背叛與欺瞞。棄我去者不可追。無論是誰,都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無論是誰,他都會一律斬之。
“本座不明白,六合中貌美的女子數不勝數,為何你卻要為此背叛你的主人?”
杖黎行不答。
黑色的霧在瑞守南手中沉聚,月光照到他的衣角上透出精緻的雲紋,他是魔界司君,是王,高貴不可侵。他渾身遍佈殺意,翹一滿臉驚恐地看向杖黎行。卻見他仍舊跪在原地,那一動不動的樣子根本就是一心求死,沒有絲毫掙扎的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在瑞守南發起攻勢的那一刻,蒼老的翹一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上前擋在杖黎行面前,替他承受了這致命的一擊。
杖黎行愣了,瑞守南也愣了。
誰會想到翹一會替他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