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翁~翁...”六點半的鬧鐘。半個小時前還在為論文答辯焦急睡不著覺的九歌,揉了揉睡眼朦朧,半閉著眼挪向洗手間。
今天論文答辯,為了這個答辯,這三個月來,九歌的精神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嚴重影響了睡眠,原本白淨的臉更顯蒼白,使得眼眶下沉重的黑眼圈更加明顯。
古人寒窗十年,對於九歌來說,不是十年,是二十年,從幼兒園一直熬到博士學位,如今已二十八歲。這二十幾年,親人一個個離去,留九歌一個人面對生活的酸甜苦辣。如今就剩一個博士論文答辯就圓滿了,如此,也不負逝去的親人的期望。
“好在,過了今天,一切就都輕鬆了。”如此一想,九歌心裡頓時輕鬆起來。
快速洗臉化了個妝,騎上小電驢就往學校趕去。一路清風撲面。
“包子味兒...烤腸...米線...羊肉湯...”九歌聞著隨風傳來的各種香味垂涎欲滴,因為需要騎車,決定還是去到學校再吃吧。
“咦...這味道...”九歌被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燻得微微皺眉。
“尾氣已經這般氾濫了嗎?”繼續前行,味道越來越濃烈,不像是汽車尾氣,也不是垃圾箱的酸臭味,倒像是死老鼠的腐臭味。
九歌幾欲作嘔,靠邊停下,卻見行人行色如常,不像是聞到什麼不能忍受的味道的樣子。
“難道只有我聞到了?”看一下時間所剩不多,九歌只能忍臭繼續往前。可能是因為熬夜太多神經錯亂了吧,心裡如此想著,那股濃烈的腐爛味兒更加強烈,燻得她快要窒息了。頭痛欲裂,鼻腔衝刺著的令人作嘔的味道攪動著每根神經,胃裡翻江倒海。與此同時,身上傳來莫名的疼痛感,像渾身傷口沉入海水中那般,渾身灼痛,眼皮開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果然不能疲勞駕駛。”九歌嘴上唸叨著,努力將眼皮抬起來,霎時清醒,眼前一片漆黑。
我瞎了?我的車呢?這是哪?一連串的疑問伴隨著那股腐臭味催著九歌清醒,睜著眼努力使瞳孔適應周圍的昏暗。
全身的疼痛感使九歌確定自己還活著,慢慢挪動身子摸索,突然手上摸到一攤黏黏溼溼的油狀物,與此同時惡臭加倍衝刺鼻腔,九歌乾嘔半響,才把噁心感壓下去。此刻的九歌幾乎是懵逼的,但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考試教會了九歌不能慌。努力平復心情後靠著牆坐定,開始觀察周圍情況。
眼睛慢慢適應了昏暗,周圍似乎是個不小的山洞,九歌在洞的邊緣一個狹窄的甬道內,旁邊是石壁,有兩處光亮,一個在九歌的左前方,另一個光在左後方,兩處離九歌的距離差不多,區別在於,左後方的光亮與九歌之間,隔著一堆不明物體,可以肯定的是,這堆物體就是惡臭的來源。九歌心中已有猜想,不禁打了個寒顫,胃裡又開始翻滾。
九歌再次一臉懵逼,前一分鐘還在大馬路上騎著電毛驢的一好端端的人,後一分鐘莫名其妙出現在一個山洞中,身上多出許多傷口不說,旁邊還有一發出惡臭的不明物體,這是什麼倒黴靈異事件?
還是先離開此處為好。九歌心裡想著,朝著左前方的光亮處爬去。渾身的傷口在石壁的摩擦下再次撕裂,新傷舊傷傳來的刺痛感迫使她清醒,前方的光越來越近,終於,用盡全力翻出洞口,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不想,洞口下方是個斜坡,等九歌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直直向下滾去。
一陣天旋地轉後,九歌仰躺在半人高的草叢中,眩暈感和全身的疼痛帶著強烈的睏倦感襲來,眼皮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夕陽餘暉映得天空半邊紅透,猶如夢境一般。
九歌在天微亮時醒來,確切的說,是被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砸醒,看樣子,他也是從那個山洞裡爬出來的,跟她一樣到洞口順勢滾落,可能姿勢不怎麼優雅,恰好砸在草叢裡躺屍的九歌身上。
兩人都被對方嚇了一跳,在九歌驚恐萬狀時,小男孩先鎮定下來,眼神裡閃過一絲心安,原本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隨即挪到一旁坐好,目光放在東面地平線上。這小男孩身上的氣味與自己身上的腐臭味一樣,手臂上的傷口與自己身上的傷如出一轍,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認定對方不會對自己不利之後,九歌開口問到:“小朋友為什麼在這裡呀?”
小男孩轉頭,定定的望著她,小聲說到:“我在練場見過你。”
“練場?什麼練場?”
“蓬萊州,蜃域,千階臺的練場。”
蓬萊州,蜃域...這些詞語猶如鑰匙,開啟了記憶之匣,腦袋一陣刺痛,一種陌生且真切的記憶如睡夢中醒來。
這段記憶裡的九歌,只有十六歲,自小生活在蜃域,是其培養的萬千殺手之一。說是殺手,其實也還算不上,因為七星宗的殺手,十二級才可出山接任務,在能力到達十二級之前,練場是唯一的晉級機會。規矩也很簡單,找比自己大一階的人對決,殺了他,便可取而代之。同樣的,比自己小一階的人,也可挑戰自己。
在殺與被殺的壓力下,對這個地方的感覺,除了恐懼,就是對生存的渴望,殘酷的訓練和慘無人道的進階方式,挺過去了便是人上人,挺不過去,就只有丟入亂葬坑的命。九歌之所以從那個腐臭味熏天的地方爬出來,就是因為輸在了上一場比賽,被對手淘汰。好在對手沒有下死手,沒有打碎內臟或者砍手砍腳,不然,即使重生,也是廢人一個。
斷斷續續的記憶與九歌原本的記憶相沖撞。一個是在各種科研專案與論文之間精疲力盡的九歌,一個是在蜃域天階臺為生存拼死拼活的九歌,明明是一個軀體,兩種記憶卻都是真真切切的,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書寫的過往。
“所以,我到底是誰?”九歌不禁喃喃。原本過一個博士論文答辯,找個工作便可安穩一生的九歌,此刻佔據著這一身體,甚至繼承了這個記憶,以及她在七星宗學到的所有。在這陌生的世界,接下來的路,只怕坎坷無比。但九歌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只有接受兩種記憶,活下去,才能找到安穩,找到希望。
“小朋友叫什麼名字?”九歌從記憶中清醒過來,轉頭問一旁沉默的小男孩。
“你忘了,在我們能力到達十二級之前,是沒有名字的。”
“哦!”九歌不禁莞爾,原來,自己已經接受這個身份了呢,已經不自覺的將名字遷移同用了。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叫九歌吧,數字的九,唱歌的歌。你嘞?”
“那...我...”男孩目光對上九歌,隨即又低下頭,有些無措。
“額...要不,就先叫你小朋友,等你想到名字了再告訴我?”九歌看出了他的窘迫,試探的問到。
“嗯。”男孩點點頭,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他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燦若朝霞。
“那我們去找吃的,找水喝。”九歌站起身,順勢拉起小朋友滿是粗繭的手,向太陽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