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想要將長劍交到左手,把右手心裡的汗擦一擦。但他不敢。
現在,他知道自己的確是害怕了。雖然對戰蠍尾獅的時候他也害怕過,但和這次不一樣。面對蠍尾獅,那是一種源自本能的畏懼。但那種面對強大魔獸而產生的畏懼心,也會讓人熱血沸騰,從畏懼中找到憤怒、亢奮和強烈的戰意,就像獵人的狩獵本能那樣。
這次卻不一樣,他只感到冷徹脊骨的寒意和壓迫感。他不信十二神,更不會相信不在十二神之列的死神會站在他面前揮舞鐮刀與他對戰。他畏懼的是,對方是和他一樣活生生的人,卻擁有著令他無所適從的實力。
“死神”的餘裕並不是裝出來的,也不是虛張聲勢,伊恩自己最清楚這一點。實力的差距一經交鋒高下立見,但想到這裡,伊恩知道自己的氣勢已經衰弱了。
“我是來找你的,不過你的同伴也未免太多了些,很麻煩。”“死神”看向周圍,目光落到了瑪麗安夫人的車上。這時,機警的謝爾曼擊退一具枯骨戰士,一劍斬斷將馬匹拴在樹身上的繩索,然後猛地翻身跳上馬車,一鞭重重地抽打在早已躁動不安的馬身上。載著瑪麗安夫人的馬車,頓時隨著馬匹的嘶鳴飛奔起來。
贊達爾愣住了,剛才還與他背靠著共同禦敵的戰友,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臨陣逃離。
“好吧,這也許是他最好的選擇。”蜥蜴人王子看著那輛馬車不顧瑪麗安夫人的咒罵,狂奔著消失在遠處,試圖用理性安撫自己的失望。
“嗯,明智的選擇。”“死神”似乎在面甲後面笑了笑,“不過,他逃不掉的。”
他朝向馬車逃跑的方向,緩緩伸出左手。就在他想要做什麼之前,忽然一個嘶啞得幾乎破掉的聲音大罵:“喂,你這娼妓生養的小雜種!你這沒用的狗眼珠子,還能從酒館裡的苦工和水手中間認出哪一個是自己的父親嗎?”
“死神”的手停在半空,循聲看去——所有人都循聲看去,密斯特躲在他的馬車後面探出頭,不知什麼時候摘下了面罩。可能是因為激動和緊張,他的臉色通紅。
“你在對我說話嗎?”“死神”的聲音冰冷,聽不出任何情感。
“對……對!就是你,你這個沒種露臉的醜東西!”密斯特先是心虛地應了一句,隨後又大聲起來。
伊恩和贊達爾都沒有想到,密斯特會為了掩護瑪麗安夫人逃脫而去吸引敵人的注意。
“該死,說點有用的,密斯特!”贊達爾低聲叫道。
“勇氣可嘉……”“死神”低聲道,“那麼……”只見他將鐮刀從肩上取下,雙手反握,任由鐮刀的刀鋒拖在地上。他向前輕輕推出一步,腰部下沉。
“密斯特——”伊恩感覺不對,用警告的口吻提醒道。
“太陽神會用最熾熱的烈焰灼燒你的靈魂,派出他的使徒懲罰你的罪惡!”密斯特借用太陽神神話中的典故咒罵起來,“他憤怒的火焰將燃遍你全身上下每一寸面板,直至你燒成一具焦炭,也無法逃脫痛苦的折磨!”
伊恩和贊達爾都明白,密斯特的話是一種詛咒,但沒人知道哪句會靈驗。
果然,並沒有什麼無名之火灼燒“死神”的軀體和靈魂。伊恩聽見對方隔著骷髏面甲冷笑了一聲:“原來你還是個教廷的傳教士,不過我可不信奉十二神。”
話音剛落,“死神”突然急促地連續向他的右手邊躍去,彷彿在閃躲什麼。緊跟著,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一團火球重重地砸在“死神”原來的位置上。
不,那不是火球,而是一個渾身都是火焰的非人生物。它的每一寸肌膚都燃燒著,被烈焰裹挾,連頭髮都是火焰塑造出來的。它站起身來,看向“死神”。
“太陽神的使徒……”贊達爾喃喃道,“……密斯特,你再做出什麼我都不會驚訝了……”
“嚯……”“死神”輕輕地發出一聲讚歎,似乎有點驚訝,“有意思。”
看到對方並沒有感到害怕或者退縮,密斯特倒是有些慌張,他又一次開口叫道:“……雷、雷神賈巴克……”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死神”已經握著鐮刀躍向他。越是緊張,密斯特越是說不出話來。
長柄鐮刀在密斯特的面前劃出一道暗紫色的弧光,幾乎同時傳來一聲乾脆的金屬碎裂聲。贊達爾的瞳仁因為緊張而縮成一條細線,他看見伊恩撲向了密斯特,他遞出的長劍被鐮刀削斷。一道血痕隨著伊恩和密斯特的身軀飛起。
贊達爾的戰錘呼嘯著從“死神”背後迴旋而來,同時他被伊恩和密斯特飛來的身軀狠狠地砸中。
不出所料,“鐺”的一聲,他的戰錘被守護著“死神”的幽魂輕易擊飛。但洞徹大地的沉重吟唱聲傳來,贊達爾左手結印,一道血紅色的微光在他眼前閃動。
他解除了啪嗒的理性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