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聽著,梁帝不由就心煩意亂了起來。
他的目光瞥向站立在諸臣最前面的靖王,沉聲道:“景琰,你的看法是什麼?”
靖王殿下緩緩出列,恭敬行禮,沒有絲毫猶豫,便開口道:“兒臣以為,武威王創不世之功,然西境軍北上卻有違制之嫌,不如朝廷下詔命武威王回京稍作解釋,以示清白。”
梁帝眉頭皺起,語氣裡滿是不悅:“朕之前便下過明旨,但武威王卻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來回絕。”
蕭景琰繼續說道:“那時正值西境軍進攻大渝王庭關鍵時期,武威王此番話不是沒有道理。但這時西境軍已經攻破了大渝王庭,大渝軍隊已不成建制,這時可宣詔令武威王回京。北境軍同時也可調整軍威,配合西境軍攻佔大渝。”
思慮良久,梁帝還是准許了靖王的提議。
尤其是令大梁北境大軍攻佔大渝的提議,梁帝心中本就存著這個打算。
如今的大渝,在很多梁人眼裡簡直就跟到了嘴邊的肥肉沒有區別。
陸澤用這麼短的時間攻破了王庭,呈現在戰報之上只是寥寥的幾行字而已。
人們只覺得大渝軍隊過於廢物,名不副實。
諸武將見狀同樣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賺取軍功,尤其是在現在大渝軍隊潰不成軍、沒有絲毫士氣的時候,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下朝之後,蕭景琰便來到了蘇宅。
梅長蘇經歷寒毒反覆,請了琅琊閣的少閣主藺晨過來,這幾日才恢復過來。
聽聞陸澤北上直搗大渝王庭,梅長蘇幽幽的嘆了口氣,武威王行事這般雷厲風行,不過蟄伏半年時間就積攢了足以支撐北伐的根基和底蘊,誰又知這時他顯露的是否是全部的本錢。
蕭景琰快速將今日朝廷上的討論跟決定告知給蘇先生。
梅長蘇咳嗽聲不斷,好不容易才止住嗽,語氣輕緩的說道:“哪怕武威王真的回到京都,陛下難道還真的能夠隨意拿捏住他嗎?武威王跟霓凰郡主不同,武威王府跟穆王府的情況也不同,從雲南穆王府到金陵千里之遙,但從西境到金陵可是一馬平川。”
靖王殿下眉頭皺起:“事情會到那種地步嗎?”
雙方真的會兵鋒相見?
靖王沒有細想,只感覺不安情緒籠罩身心,揮之不去。
他本就是多年從軍,自幼時便跟好友立下願望,希冀著能夠有日率兵踏破大渝王庭,如今年幼時候的夢想成真,只是這個故事裡面真正的主角不是靖王蕭景琰,也不是那位赤焰少帥林殊。
梅長蘇嘆氣道:“以防萬一吧。”
若是按照他既定計劃,自九安山獵宮回來之後,處理完譽王后便是景琰入主東宮的日子。
可西境那邊的動靜實在太大,使得老皇帝整個人的心神都被吸引過去,以至於板上釘釘的立儲遲遲未到,梅長蘇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只能將好友藺晨從琅琊山叫來,幫著他再多撐些時日。
靖王聊了片刻後離開。
梅長蘇低聲道:“藺晨,出來吧。”
很快,有位風流倜儻的青衣公子哥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冒了出來,手裡拿著飛流最喜歡的木雕玩具。
公子哥對著榻上的梅長蘇不滿道:“能不能對本公子客氣點啊?我本來是準備去南楚遊山玩水的,結果被你一封信就給叫到了金陵,這金陵城沒什麼好玩的,不過,我倒是對那個陸澤很感興趣。”
身為琅琊閣少閣主,將來的藺晨就要接替他老爹成為閣主,琅琊榜各大榜單的具體評定就要由他來負責。
對於那位未曾謀面的高手榜榜首頭名,藺少閣主當然是感興趣的很。
因為後者完全是橫空出世,直接在兩軍對壘中斬掉玄布。
對江湖人來說,這著實是有些駭人聽聞。
看著面前鬧騰無比的好友,梅長蘇神色滿是無奈:“你先幫我想個萬全之策吧...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西境那邊卻出了大問題,難道你真讓我死都不能瞑目?”
話題不由變得沉重起來。
藺晨撇了撇嘴,將手上玩具隨意丟給不遠處直勾勾盯著他的飛流,開口道:“我能有什麼辦法?那位武威王已經把西境百姓的心全部收攏起來,你們林家跟赤焰軍當年...唉,反正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老皇帝跟新儲君都難以鎮服人家武威王。”
藺少閣主無奈攤手:“琅琊閣雖號稱知曉天下事,但這件事情,我確實是真沒辦法。”
“蕭景琰別說還沒入主東宮,哪怕他明日登基,那也鎮不住陸澤跟西境軍,人家剛剛帶兵打到了大渝老巢王庭去,擱我是陸澤,那我也不服氣啊。”
這番話直接說到梅長蘇心裡去了。
是的。
功高蓋主。
陸澤封王不過一年的時間,軍功便已經超越了靖王從軍這麼些年的軍功總和,攻破大渝王庭這種蓋世無雙的功勳,更是令尋常武將王侯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