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宅。流水軒。
月下花前,流水亭邊,點燃的燭臺燈籠光芒輝映。數名公子少年圍著酒席而坐,美酒佳餚擺滿其上,眾人於席間嘻笑怒罵無所顧忌。
“……將進酒,杯莫停,瓊漿斟來高引頸。”方才幾杯濁酒入喉,戚家盛已臉泛紅暈,眼睛已經水朦了起來。“小絹,來把爺兒的酒滿上!”
一直在旁邊伺候著的丫婢應了聲,纖濃有度的身姿走過去,替他滿滿地斟了杯酒。
戚家盛又推搡她到對面去。“給我所有的兄弟都、都、都滿上!”
酒席上的都是常在一塊兒混玩的魔王,此刻藉著酒意笑得東倒西歪的。郭家二子毫不忌諱地挑釁起來:“怎麼了戚大少爺,才這麼一會兒,舌頭就大起來了?裝狗熊哪你!我們可不管,既然今天你做東道,怎麼著也得給大夥一個交待!”
“什麼、交待!”戚家盛嗤哼,豪氣地一拍桌面,“你想怎麼樣,說!”
“咱們給你面子來此慶賀,那你也得還咱面子,這理兒沒錯吧?”郭二子嘿嘿笑畢,跟其餘的小爺兒們交換了個眼色,“這麼著吧,你就給大夥每人敬杯酒……”
“不成、不成!”
默契未對上,立刻便有人投抗議否決票。
“起碼也得每人兩杯!”
“三杯!至少三杯!”
“哎……妙!這個妙!”
“靜靜、靜靜,請各位聽我一言——”
定睛一看,卻是戚家自個兒親戚,戚家二姨奶奶的侄子舒家茂。只見他拿起長箸,往瓷杯處敲了清脆的幾聲作為開場,道:“咱這麼多爺們的面子,是免不了得要的。因此這酒,戚大哥你是不幹不成!但是呢,我們也不能落人口實,讓他抓了把柄秋後算賬,倒過來指控咱賓多欺主。所以這樣好不好,既然是以賀‘滿月誕辰’為由,大哥你至今過了幾個年頭,就給咱們弟兄乾幾杯酒,怎麼樣?”
郭二子聽了,性子被挑了起來,拿起酒水便往舒家茂身上潑,笑罵咧咧:“渾小子,明著給大夥撐臉面,實際卻是兄弟關門一家親,替你哥擋酒來著!”
舒家茂哪裡躲得及,待回過神來,臉上身上全沾了酒液。就連坐他附近的衛子謙也遭到池魚之殃,被飛濺了幾滴酒沫星子,連忙出言相幫道:“郭兄此言差矣。試想想家盛兄今年也有十二,分到各人頭上幾乎是兩杯多,那跟喝三杯又有何差別呢。”
眾人聞言,不耐地起鬨,有稱是的也有搖頭的,紛紛敲杯砸筷,來往笑斥了起來。
戚家盛瘋笑著,親親熱熱地摟上了衛子謙的肩膀,低嘖道:“你這小子,明明算數精著呢。謝了!”
衛子謙拍拍他的背部,嘆息:“我也就是怕你酒後亂性,雌雄不分,會敗壞了戚家純正的男風。”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戚家盛不管任何人勸阻,切切實實地跟每個人幹滿三杯,而餘下的幾壺,全被他灌到別人的肚腸裡了。席上醉醺醺的賓客泰半,還清醒著的就笑嘻嘻地如看戲般,看那倒頭昏睡的,指天怒罵的,還有扯著丫婢手兒死活不放的……
戚家盛自小便是偷喝田莊酒窖的藏酒長大,此刻沒皮沒臉地歪在俏麗的婢兒懷裡,眼睛半眯遙指著對桌被纏著的小絹,吩咐道:“沒看侄少爺上頭了嘛,還不把人扶回廂裡去。”
接著,將全部人輪流指派完了,回頭半伏到衛子謙的背上。“子、子謙兄,本爺親自,送你入房……”
“唉,家盛兄快快下來,你這美酒上肉餵養的身子,恁是重人。”跟莊子裡養的肉豬無異了。
“走!向、向前走……”醉漢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