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謙濃眉一挑。“家盛兄上月不是已經慶賀過誕辰了?”
戚家盛頓了頓,哈哈笑開。“本少在上月是賀誕生辰,今月是慶滿月辰。兩者不盡相同,不盡相同!”
富家子弟,金銀滿地。錢帛,花不盡。所以生辰慶完,還能再慶。
盧玖兒撇撇嘴,不意間偏頭,捕捉到戚大少爺睨來得意的眼光。她默然回望,瞳眸裡一派的無塵無垢。
“戚哥哥怎的瞅著我,是想請阿玖也一同去嗎?”盧玖兒奶聲奶氣地問,如願地見他眉眼立了起來。
“可以嗎?”衛子謙遲疑道,隨即撇去了想法。想必洪嬸不會同意的。
戚家盛當然是立馬否決。“本少宴請的可全是爺們,要是還領了個短手短腳的毛丫頭去,那本少爺的英名何存?臉面何存?!不行,絕對、絕對不行!”
亂哄哄地吼完一通,見衛子謙淡笑不語,戚家盛不由得掩飾地咳嗽一聲。
盧玖兒微微一笑,神情頗為高深莫測。
“好吧。”衛子謙走來,伸出狼爪便要探向盧玖兒。她側身偏頭閃過,防備的目光炯炯地瞅著他。衛子謙彎唇笑了,將爪型改為掌拍,輕輕地降落在她軟軟的發頂上,溫聲道,“阿玖,替我將書卷拿回家,順道給阿母說一聲。”
“噢。”
盧玖兒應了。沙盤上的書卷,便轉眼多了幾本。她的腰力往下盤沉了沉。
閃電雷擊間,撫拍的慈掌突改為爪子,精確無比地掐捏住粉嫩人兒腮邊的一團肉。那熟練的姿態,是經過多少年累積的演練方才成就出來的哪!
盧玖兒的水瞳陰沉了,衛子謙滿意地收手了,而戚家盛則撇著嘴轉臉了。
四村六姓合力建成的學堂,離莊子並不是很遠。人要是站在外面的路口處遠眺,還能清晰辨出進莊的馬車道口所立的牌坊。現在的她,已經能看懂上面的字:
歸閒田莊。
說是田莊,並非全是種田種菜的農地,也有幾片圈圍起來的蓄養所和後山開墾出來的果林。其實田莊裡種啥養啥,還不是全看主人家的意思。
對孩童而言,座落在山腳下的那座雅緻的別院,是塊不得窺入的禁地。莊子的總管在每月月初,都會固定地吩咐雜役去別院打掃收拾。
大人們說,裡面住了個惡鬼婆婆,愛生吃小孩的嫩肉,所以不能去。
孩子們聽了都簌簌驚顫著。
而阿謙外表乖巧溫馴,骨子裡頭卻是膽大叛逆的。
有一年的某個令人頭沉發昏的晌午,盧玖兒那時已經會跑也會說了。黃氏外出幹活時不方便帶著她,便寄放在鄰居三婆那裡。衛子謙的孩子兵都想去別院裡探險抓鬼,於是他便趁著三婆午睡,將人偷抱了出來往院子圍牆邊的樹下一放,權當放哨望風的兼職童工。而他人則領著別家同齡的孩子們,像猴子般地竄溜上鄰牆的樹丫上,轉眼便攀跳進了院牆之內。
待得盧玖兒坐在樹下久了,幾乎快睡沉過去時,阿謙回來了,跟她說:
阿玖,裡面除了擺設好看些,就只是座空宅而已。
他的臉上,是一派凝重的惋惜。
那時盧玖兒的腦海裡,很模糊地閃過一個念頭:
這衛家的五郎,長大後絕對會是個人物——
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物。
還未走近自己的院子外,匍匐在門外的小白狗已經支起了身子,興沖沖地搖著尾巴跳騰著跑來。院內的大黑狗聽到動靜,只淡定地轉了轉微褐的眼珠子,溫婉地瞅了外面一眼。小黑狗懶懶地賴在它的身邊,不聞不動。
自從阿旺生產以後,性情變得家宅了起來。以前愛寸步不離地守護在盧玖兒身邊,現在老粘糊自己的崽子,越發不願意往外跑了。
大白的性子活躍跳脫,跟安靜的小黑成了鮮明的對比。還有二白,被衛子謙死皮賴臉地騙去了,怕一時間養不熟,便拿了粗繩子拴在了他們院子裡。此刻聽到大白愉快的吠叫聲,裡頭的二白也唱雙簧似的,興奮地跟著呼應起來。
剛好,有人從鄰近的窄巷裡轉了出來。盧玖兒與她招呼道:“衛嬸。”
薛氏臉上滿是喜衝衝的神色,見到盧玖兒張口便問:“家裡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