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不敢久待,領著烏梅奔回到分岔道口處,看了幾遍來往的路人,未見到有熟識的。他把心一橫,低頭囑咐道:“你留在樹蔭下等。”
烏梅用力地點點頭。
一群少年人往這邊而來,有三四個儒生模樣在輕騎慢駛,傍著一輛華實的馬車旁,正嘻笑怒罵好不風流。阿吉就瞧準了其後隨從牽著走的一匹馬,看來他的主人正在馬車上與人對論,暫時未需騎馬代步。
未待他們走近,阿吉便撲上前去,趁著眾人未反應過來的時機,迅速蹬腳上馬。牽馬的隨從哪裡知道會有人搶馬,只下意識想強拉馬韁,卻差點被馬起踏,驚乍間忙鬆開手跌坐到地上。
阿吉見機狠一夾腿,邊扯喉喝話,邊策馬狂奔而去:“今有人命急事,暫借馬匹一用,日後戚府定必厚謝!”
眾人見狀,對此無禮的強借之事,無不瞠目怒罵。被奪了馬匹的秦家小廝哭喪著臉蹭到車前,被盛怒的主人狠狠地扇了一掌。倒是車內另一風流公子微微沉吟,問道:“哪個戚府?”
秦盼冷笑:“戚兄你來城日子尚淺,不過要知道這敢稱府門宅第的戚府人,就只貴府那麼一戶,有你在此,本少爺也不怕找不到人算賬!”
戚家公子甚覺有趣地搖著書生扇,問:“聽此言語,難道秦弟與我戚府人素有嫌隙?”
秦盼撇嘴哼聲:“那倒也不是……”
側旁騎馬隨行的公子們聞言笑道:“哪裡是你們姓戚的惹人礙眼,只不過是那些姨娘的弟弟們,老是頂著財多氣粗的帽子隨處鬧事罷了。
戚家公子搖扇想了想,揚手叫僕從有福去問了適才與搶馬者一道的婢女。
婢女嗚咽道:“拉車的馬匹忽然發了狂,我家少爺被拖扯跌入山崖下去了……若不是,若不是玖兒替了我,只怕我也……嗚……”
“玖兒?是不是田莊盧主管的獨女?”有福聞言心裡打了個突,“你說的那位是戚家七少爺嗎?”
“是……”烏梅一驚,“您認得?”
戚家公子正是戚家盛,聞得此言臉色頓時沉凝下來,略思片刻後,轉身向各位同行拱手道:“沒料到此次遭逢本家兄弟遇難,現下日已西斜,山中救危與救火。在下冒味,敢問各位可否借出手下僕從,隨戚某到崖下搜救?今日若蒙相助,日後定必湧泉以報!”
眾家公子本只想著外出遊玩,皆是輕裝出行,又哪裡會多帶下人跟身出入?最後湊點了五名各姓家僕,便由戚家盛帶著急急往山下崖腳處趕了。
山很深,還未尋到馬車的落地點,天色便已經沉暗下來。搜救的成員自發地就地取材,用簡易的枯枝和幹藤紮成了一束束火把。
忽爾後方傳出聲尖叫,讓搶先走在前頭的戚家盛心突地漏了一拍,趕忙奔回去察個究竟。
“怎麼回事?”
只見一瘦矮的粗僕跌坐在地,驚恐地望著草叢處。“屍屍屍……屍體……”
膽大的用長樹枝將雜草撥開,用火光照著細辨了片刻。“似是山貓,血肉都被啃光了,只剩下骨架和些許毛皮。”
其它人聞言面面相覷。“難道這山裡有兇猛的肉食野獸?”
“少爺……”有福心有慼慼地拉了拉主子的袖裳。
戚家盛眸光黝黯,沉聲喝道:“此地雖為深郊野林,但平日仍有不少山野之人出入,如有肉食猛獸,地方官衙又豈有不知之理!莫再胡思亂想自亂陣腳,我戚家盛在此放言,誰先搜救到落崖之人,立贈白銀50兩!”
眾人聞言精神一抖擻,皆齊聲應是。
與那未謀數面的七弟相比,他莫名掛心的,是那張靈動的小臉。
子謙曾笑道,阿玖不輕易哭泣,即使有時候故意惹她,也未見哭喊過。
他就不信邪。有一次故意編了個事由將阿玖騙到樹上,結果她不小心錯腳摔了下來,膝蓋破了個血洞,痛得她直抽氣不止,雖然眼淚止不住嘩啦啦地流,卻硬是咬緊牙根,沒讓他聽見絲毫的抽泣哭喊聲……
戚家盛抬眼眺望前方,那似蔓延無邊的茂密綠林,仿似幻化成偌大的磐石,在心裡頭沉甸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