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走了近兩個多時辰,車隊終於駛入了大城那上好磚石堆砌的牌樓大門,周遭的一切都繁華熱鬧了起來。街旁林立的商鋪,風中招搖的酒幌樓招,形形色色的人群,就仿如一幅古代南粵圖在眼前施展開來般。
“阿爹,那邊好多人!”盧玖兒發現有一條街人頭湧動,攤鋪比其它街巷都要密集,如若猜測不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市集了。
“那是夕陽墟市。”臨近目的地,盧永洪的興致也高了起來,“大城的市集是分早晚兩墟。囡兒乖,待事情安頓好後,阿爹便帶你去趕集趁墟。”
“好!”她仰頭甜甜地一笑。
在郊野村莊居住長大的盧玖兒,就如普通的農家野孩子一樣,睜大眼睛近乎貪婪地飽覽著城鎮裡的景象。之前走馬觀花的情懷,而今已經演變成一種失落,她多麼想用雙腳慢慢地散步趨前,可以好好地遊覽這個大城。
馬車在路口處轉過彎,駛入了較為清靜的街道。盧玖兒指著一座牌匾上刻著書香林府的宅第問阿爹:“這邊的房子,都這麼的大嗎?”
盧永洪搖頭哈哈大笑。“傻囡兒,這邊只是富豪的宅府。有機會帶你去看看城東那條青雲道上的大宅子,那邊是官老爺們的住處,比這裡的都大上好幾倍呢。”
一行車隊駛到門庭寬敞的豪宅前,原來已是到了戚家大宅。有門房急急入內通報,未幾,衛大海領著七八個僕廝婆婢出來,敞開了側門指引著將自家的馬車迎了入內。
盧玖兒恍然憶起某事,向父親探問道:“戚大少爺就住在這宅裡麼?”
“是也不是。聽說大少爺平日都待一德學院讀書求學。”
“哦。”她悄悄地記下來,就是不知道怎樣才能將信送過去。
盧永洪下車,上前和衛大海親熱地招呼交談了幾句,然後接過他遞過來的包袱,從裡面掏出幾錠銀子,半送半推地逼衛大海收了,方回到馬車上,帶著自家的女眷一揮杆子慢悠駕去。
沒等得豪宅完全拋離身後,車廂的門掩被黃氏悶氣地掀開,嗔罵道:“他剛才給你的可是老爺子派發的過年金?你到底塞給他多少了?衛大哥他明知道我家境況,怎麼還好意思收得下!”
原來適才馬車一停,黃氏便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了,掀開窗簾往外瞧,正巧趕上了送金的一幕。
盧永洪聽了起初兩句還好,後見她越說越來興致,氣也趕不及喘上一口,不免惱火地喝止道:“夠了!這麼大的人,還不懂得些人情世故,讓人知道不把你恥笑得沒臉沒皮!”
“衛大哥要懂得人情世故,就不該收下我們的血汗錢!”
“他怎麼了?!這麼大的家宅里人心複雜,他平時照顧著我這兄弟,已經沒什麼好處給他了,現在過年送些孝敬銀子怎麼了!”
黃氏被他搶白了番,氣勢被壓了下去,嘟噥道:“平時沒要好處……那薛氏是怎麼當上副總管的?你就盡會替別人著想,怎麼就從來沒替自家人想過……”
對著婦人莫名其妙的無理取鬧,盧永洪也不想辨白,權充耳聾口啞,徑自揮竿趕車。
盧姓的家宅就置在雲山巷的井口處,門前植了一株龍眼樹。庭園裡有個高瘦的少年坐在矮墩上,凝神貫注地持刀挑刻著木頭,半分也沒被外頭的人車聲所驚動。
盧永洪見到那少年,不由得咧嘴一笑,轉過頭對玖兒介紹道:“囡兒,那是你細啞叔。”
細啞叔?盧玖兒有些迷惑。卻見盧永洪跳下車,向那人走近過去。直到眼前的事物被人影所籠罩,青衫少年才抬起頭來,用夾生半熟的眼神,靦腆地注視著來人。
盧永洪自然熟諗地拍拍他的肩頭,張手比劃了幾下。少年點點頭,放下手裡的工具,跑到屋裡頭去,片刻有一對婆翁迎了出來。
盧永洪招呼著女兒和妻子下車,一同拜見許久未見的家人。
“大叔、大嬸……”黃氏牽起笑臉,有些生疏地行禮道。
“囡兒,喚爺爺奶奶。”盧永洪將玖兒牽到前面。
盧玖兒帶些怯生的望著兩張老臉,生硬地跟著喚了。
盧老爺嗯一聲應了,盧老太就笑臉帶過,將眼神溜到馬車上,同黃氏道:“人來了就好。還不快些將東西卸下來,安置進屋裡去?”
“噢。”黃氏應聲,遲遲疑疑地走向馬車去。
盧老爺跟老太道:“去將兩兒喚出來幫忙吧。”
盧老太嘖道:“波兒午睡未醒,靖兒體單力薄,能幫些什麼忙?不把自己傷到便是撿到了。他們倆口子勞動慣了的,之前怎麼裝的行李,也就能怎麼卸下來。你就安了心吧。”
盧永洪仿似未聽未聞,對盧老爺說:“父親先進去歇著,我們待會就進屋。”話畢,將女兒牽到矮墩上坐著,正打算走去幫妻子卸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