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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媛回宮後照往常一般傳了晚膳,而後從庫房裡拿出銀子來分給鏡月閣大大小小的宮人們,作為節日的賞賜。一宮的人都喜笑顏開地過了個好中秋。
深夜裡的時候小成子進來,告訴林媛說皇上今夜點了韻修容侍寢。
林媛笑笑:“原以為皇上已經不怎麼喜歡她了,現在看著她侍寢的次數倒是不少。”
“皇上對她當真算不上寵愛。”小成子接話道:“這些日子裡小主您最得聖眷,韻修容雖能分兩三日,奴才卻聽聞原本皇上都是翻了恬淑姬的牌子的,恬淑姬則勸著皇上去韻修容的屋子裡……”
“是麼?那今日也是如此?”
“正是。奴才打聽了交泰殿那邊,聽人說皇上在筵席上稱讚了恬淑姬的文采,對韻修容並無讚賞。祥妃娘娘還在筵席上說,皇上早就聽厭了琵琶和古琴一類的弦曲,要韻修容日後用心給皇上獻藝,不要讓皇上覺得無聊……後來皇上去了鹹福宮,也不知道是先去了淑姬那裡還是修容那裡,但之後又有宮人嘴碎,私下裡傳話說淑姬小主摔傷了手臂,不能服侍皇上才勸著皇上去修容娘娘那裡……”
林媛點點頭,靜坐著思量了片刻,對初雪道:“給我更衣,我要到外頭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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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福宮附近,有人和林媛一樣大半夜地不睡覺,在宮殿外頭吹風。
楚華裳坐在太液池畔的小亭子裡,透過重重殿宇望向鹹福宮的主殿,那個因著帝王的駕臨而在深夜中仍舊燈火通明的奢華宮殿。
她想如果自己沒有一個嫡出姐姐的話,那麼多被翻了牌子的榮耀的夜晚都應該是由她來享用,皇上本該賜予她更多的權勢和富貴。她甚至貪婪地想,如果自己是嫡女的話她就能夠動用楚家的錢財、權勢還有安排在宮中的人脈,有了那樣的支撐她定會很快地攀到高位而不是做一個不入流的淑姬,還要事事以姐姐的馬首是瞻……為什麼自己偏偏是庶出呢,為什麼呢……
這樣想著,秋日裡的夜風越發冷冽地刮過來,她手臂上的傷口被風灌得一抽一抽地疼,腦子卻被吹得更清醒了。她猛地站起身來,咬著唇低低道:“嫡出又如何,庶出又如何!”
這麼些年過去,她總是豔羨府裡頭的嫡出女兒,總是向上天抱怨自己的庶出身份。她現在終於明白了從前的錯誤,既然不能選擇,又何必自怨自艾?她羨慕長姐的出身,難道自己的生母就差了麼!雖然孃親是妾室,但她是全天下對自己最好的人,若是嫌棄自己的身份,可不就是不孝……
楚華裳終於瞥過眼去,不再豔羨地瞧著長姐的寢殿。
而正在此時,她遠遠地瞧見了太液池另一個岸邊上的模糊的人影。那個人影正緩緩地踱著步子朝這邊走過來。
楚華裳有一瞬間的怔忡,天色這樣晚誰還會在此漫步,鹹福宮裡頭除她們姐妹之外的幾個不受寵的妃子都是平庸且老實的人,也絕不會在深夜裡出宮徒生禍事。自己今兒也是實在睡不著覺才……
那個身影越發地清晰,終於,楚華裳能夠看清楚了。她俯身請安,聲色中帶著幾分防備與疑慮:“不知貴姬小主為何深夜在此……”
林媛正仰頭看著月色。她記得不久前也是這麼一個深夜,她險些在冰冷的湖水中丟了性命。不同的是那一日月光黯淡,浮雲漫天,而今日的月亮如日光下的銅鏡一般耀目,四周一切星輝都被掩去了光芒。中秋,真是個好兆頭呢……
她抬著頭看了半晌,方才側過臉來看向楚華裳。
她朝她笑,笑得很真誠:“我是來賞月的呀!你也不必對我行禮,我們都是姬位,我平白佔了個首位罷了。”
賞月,那為什麼不去賞月宴,卻在半夜裡出來……楚華裳靜默著尋思,卻是沒有問出一句疑惑的話。她很明白林媛本意並不在此,也就沒有必要問她賞月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