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麗芳儀,宮中與麗芳儀爭寵的安順儀漸漸佔了風頭,和華承衣寵勢不相上下。其次葉貴儀承寵得也多,她容貌不如安順儀,勝在性子溫柔小意。她生產後病了些日子,很少侍寢。不過這大半年下來,她逐漸恢復,也重新開始服侍皇帝。
拓跋弘念舊情,從前一月裡總會去看她兩眼,自是不會太冷落。只是有一日皇帝去謹嬪宮裡看五皇子的時候,看到五皇子的下巴生得像葉氏,這才對葉氏熱絡起來。
宮裡無論什麼,都比不上有自己的孩子。
四月初的時候,皇帝晉了葉貴儀和安順儀兩人為容華,葉氏賜號“溫”,安氏賜號“玉”。華承衣並沒有得到晉封,皇帝即便喜歡她,也還是要顧及臉面。一個上不得檯面的舞姬,自是不能和兩位容華相較的。
溫容華也就罷了。這玉容華……想來,這個字對於安如意來說,是當之無愧的。
眾人因此更為惱恨安氏。
端午過後的十日,是長寧“挑喜”的日子。
大秦朝的帝姬,定親時會坐在交泰殿的重重帷幕之後,看著幾個出身貴胄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施禮,最後從中選擇一位。
這是祖制,雖然長寧已經定下了西梁王世子,這個過場仍要走一遭。
給西梁王世子充當陪襯的是蕭右丞相家的獨子,還有誠親王世子。
彼時嬪妃們並沒有資格列席,是皇帝和太后端坐上首,底下靜妃、林媛、趙昭儀三位因著操辦了筵席,這才能在側侍立著。自然,常日無聊的嬪妃們趁著這個喜事在交泰殿側殿開了家宴,把酒言歡,一壁慶賀著乾武朝要嫁第一位帝姬,一壁投壺對詩找樂子。
鼓樂鐘磬響起的時候,林媛的心神緩緩平靜。她看向硃紅色帷幔後面坐著的那個女孩子,又看向面容平靜無波、神色得體合宜的趙昭儀。
不知道,趙昭儀想出了什麼法子……在那日的痛哭之後,她竟是再也沒有要求林媛幫忙。
少頃,三個少年跨步入內,先是垂頭對皇帝太后行禮,而後對帝姬行禮。一聲“可”,簾幕後的女童聲色稚嫩如春日裡的柳梢。
三位當中,西梁王世子面目溫潤如玉,舉止十分文雅。蕭家的嫡子蕭源只有十歲,彷彿剛苦練了宮廷禮儀,面上還帶著稚嫩的笑。誠親王府的世子有十八歲了,也是因先頭定親的姑娘沒了才耽擱至今。
花白鬍子的禮部尚書喊了一聲“起”,三人這才站定。隨後由皇帝問話,三人各自作答。
詩書禮義春秋,五本書繞了個遍。這三位雖然年紀小,但都是皇親貴胄,這點東西自然難不倒。
期間長寧帝姬也需要問話。長寧問的是律法,這種只需要背誦的東西,她得到了三個一模一樣的答案。最後,她按著規矩,對中間那個點一點頭道:“西梁王世子所言,甚合本宮心意。”
之後就是賜宴,一頓飯要吃兩個時辰,年邁的皇太后是第一次在這麼漫長的時間裡堅持下來。膳畢,太后作為宮中最尊貴的長輩,面上帶著難得的笑,問長寧道:“可選好了麼?”
長寧只是點頭。
繁重的皇室禮法之下,她在這個時候是不能說一句話的。而定親的人選,會在幾日之後由皇帝昭告天下。
這種規制導致了皇家歷代中,那些不甘心與命運的皇女們即便想要反抗,最終也不會有資格表達自己的心意。
太后笑意盈盈,朝皇帝道:“可以了。”這個時候也必須由女眷來說話,這原本是蕭皇后的任務,現在沒法子都推給了太后。
皇帝亦是滿面喜氣,淡笑著示意禮部尚書領著三位少年退下。然而恰在此時,側殿裡一聲尖銳的驚叫劃破長空。
皇帝一張臉霎時定住,隨後沉了下來。不幸的是,那尖叫聲並沒有停歇,一聲之後,更多的嘈雜傳進了肅穆的交泰殿正殿。
“是何人驚駕!”皇帝終於忍不住動怒,一掌拍在小几上。大喜的日子裡,可容不得一絲差錯。
交泰殿裡的臣子們面面相覷,皇家的親事,可從未出過這等混亂。姚福升領著幾個小內監連忙出去檢視去了,卻不料和一個跌跌撞撞闖進大殿的宮女撞了個滿懷。那宮女蓬頭垢面,撲通一聲跪倒在中央:“皇上,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