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回宮的這幾日,對待嬪妃很是寬宥,上官氏的狠辣名聲也漸漸在嬪妃心中消弭。靜妃自是覺著皇后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和麗芳儀過不去,便笑著道:“你放心去罷!皇后娘娘是位心慈貌美的人呢,斷斷不會計較……”
“靜妃好厲害,不知何時竟做起了本宮的主呢!”突地一聲呵斥從身後傳來,靜妃大駭之下回頭,噗通一聲就跪倒道:“皇后娘娘!”
上官璃著了月白色的繡蝶紋羅裙,衣飾單薄,只在外頭罩了件厚重的墨狐皮大氅禦寒,髮髻上也斜斜插著一根白玉簪子,顯然是倉促而來。她面頰上稍顯蒼白,沒有脂粉掩飾的眼底是一片青色,雖容色憔悴些,面目上的威儀卻是半分不減。她扶著內侍的手曼步行至眾人面前,鳳目一掃,那眼睛中的冷冽光芒逼得餘等嬪妃連忙一同跪了,瑟瑟伏地不敢言語。
“聽說麗芳儀病了,靜妃真真是寬縱體諒,還言道本宮也不會計較?”上官璃的挑眉睨著跪著的靜妃:“靜妃,這便是你方才說過的話吧?”
靜妃滿面惶恐,叩頭道:“娘娘恕罪!臣妾只是看麗芳儀病了可憐,揣度著娘娘也會寬宥……”
“靜妃一貫擅長揣測上意啊。”上官璃聲色泠泠:“怪倒皇上也喜歡你的溫柔小意!”
揣測上意可是個不大不小的罪過,靜妃聽了這話更是下不來臺,面上通紅,緊張地連連稱不敢。
此時連靜妃都趴在地上求饒,一旁過來為麗芳儀傳信的宮女早已嚇傻,只顧著砰砰磕頭。上官璃擰眉看她兩眼,嫌惡道:“本宮此前就聽聞麗芳儀是個不安分的,慣會裝病拌可憐來哄人!今日看著果然不錯,連長信宮的晨昏定省都敢輕慢,豈非是不將本宮放在眼裡了!”說罷抬手吩咐道:“傳旨,麗芳儀藐視中宮,降良娣,閉門思過!”
又瞥一眼韋宓莊:“靜妃就是忒心善了些,從前本宮不在時,你掌宮也是處處縱容的。你不會管束人也就罷了,偏言語上還壞了規矩,靜妃,你也是入宮十多年的老人了,日後若整日地說話不當心,可是不像話……”
上官璃面上連連冷笑:“就罰你掌嘴二十吧,當是個教訓吧。”
她處置完,面露疲態,冷著臉轉身離去。
靜妃掌嘴、何氏降位的訊息很快傳遍宮廷。
那韋宓莊多少年前就是皇帝寵妃,後來做了靜妃掌權更是風光無二,何時受過大庭廣眾之下掌摑的侮辱?她此前忌憚上官璃,卻不曾想到這個蠻橫的女人會當場下旨罰她。這一日黃昏時她還在合歡殿裡啜泣,伸手將預備好的晚膳都打翻在地時拓跋弘抬腳進來了,拉住她的手道:
“宓兒怎地就委屈成這樣了!”
韋宓莊抓著他的手撲在了他肩膀上,嚶嚶地哭著喊臉上疼。拓跋弘道:“今日的事情朕都知道了,宓兒,你別哭……”
“皇上!”韋宓莊抽抽噎噎地,越發可憐:“臣妾實在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要受皇后懲戒。臣妾是心軟了些,不過說了一句‘皇后娘娘應不會計較’,只當是皇后母儀天下、心慈寬厚呢,哪裡想到娘娘竟真的去計較陳氏呢……您可要給給臣妾做主啊!”
拓跋弘無奈只好哄她:“璃璃那個性子你知道的,她十幾歲剛進宮的時候,就不喜約束,行事放肆……她小孩兒心性,你就多擔待些吧!”
韋宓莊起初還哭得起勁,聽了這話嗓子竟是被堵住了一般,身體微微瑟縮——原來在皇上心裡,上官氏再刁蠻惡毒也不過是小孩兒心性……竟還要自己多擔待!
擔待,擔待!自己不論受了什麼委屈、不論有沒有理,都要去擔待皇后娘娘了?
心裡憤懣不已,卻不敢口出怨懟,拉了皇帝半推半就地擁上了榻。前些日子皇上還為著立後紛爭斥責她,說她管不好後宮,近來她也不算是得寵,哪兒敢隨意放肆呢。今兒皇帝選擇來看她而不是去長信宮,已經是極大的臉面了。
只是在溫存之餘,她拿捏著小心問道:“皇上該去看看何良娣吧。臣妾覺著她也是委屈了,皇后娘娘說她裝病,然而何氏的頭疼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應不會是矇騙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動了聖怒,隨口就奪了她位分……臣妾是個心軟的人,皇后這般嚴厲,未免過了……”